白狸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顾临风担忧的目光，耳边还有他的轻唤。
“阿狸，醒醒……”
现在的他正单手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晃动她的手臂。
她抬起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去看他。
正对上他饱含忧愁的眉眼。
睡梦中那缕绝望尚且萦绕心头，连带着看向顾临风的眼睛都在发热。
瓢泼大雨的夜里，她竟因为一场噩梦惊出一身冷汗。
鬓角细软的发丝黏在染着红晕的脸蛋。
白狸抓着被子，久久无法回过神。
顾临风忧虑的眸光落在她的面上，唇角抿成一线，温声呼唤：“阿狸？”
“咚——咚！咚！咚！咚！”
外面传来五声锣响，赫然已是五更天。
清脆锣声将白狸思绪扯回，她才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手背慌乱从脸上抹过，在唇边略微停顿。
梦中一切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支离破碎的几个画面。
她记得醒来的前一刻，她是吐了血的。
缓缓将擦过脸的手举到眼前，看到除了泪水外旁无他物，才确定那只是一场梦。
可心里真的好痛。
顾临风一直俯身瞧着她，将她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尽收眼底。
他方才好不容易快要睡着，却听到白狸小声呜咽。
昏昏欲睡的脑袋猛然清醒。
顾临风以为白狸是醒来发现，他的手放在她胸上，委屈到哭了。
他心底一沉，连忙用空闲的那只手撑起，俯身看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却见白狸脸上挂着绝望和忧伤，双眼紧闭，丝毫没有要醒转的模样。
顾临风怔了怔，低着头看她，目光定定地在她脸上端详。
沉默片刻才隐隐发觉，她大概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
顾临风见她哽咽声愈发明显，皱眉暗自思忖。
到底是梦到了什么，以至于难过成这副模样。
正出神间，却见原本只是呜咽的白狸，眼角渗出泪水。
一滴接着一滴从脸颊滑过，不轻不重的砸在枕上。
在顾临风心头激起一层层涟漪。
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他生出了窥探她梦境的想法。
他太想知道她到底为何会这般难过。
最后理智占了上风。
他长叹一口气，轻轻晃了晃白狸，小声唤她。
试图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随着一声声呼唤，顾临风的心愈发下沉。
无论他怎么喊，白狸都无法挣脱梦魇。
他眼睁睁看着她越陷越深，神情痛苦到快要破碎。
发觉这一点，他便要抬手掐诀，将她强行唤醒。
好在白狸随着他最后一声轻唤，缓缓睁开双眼。
不等他悬着的心落下，她如同失了魂一般，就那么静静望着他落泪。
四目相对，顾临风甚至想，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忍不住凝眉。
下一刻锣声响起，她的眼神终于聚焦。
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泪，神情恍惚的抹着脸。
又开始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顾临风见状，呼吸随之一紧。
“小十七，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声音放的很轻。
他以为她这是离魂症，生怕把她吓出好歹。
听到顾临风的声音，白狸空洞的眼睛逐渐有了生机。
“我记得……”她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做出一个动作，“我就是这样抱着她的。”
顾临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看着白狸的动作，慢声问道：“抱着谁？”
白狸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顿了顿，垂下双臂望向顾临风，“她叫我小姐姐，说见到我真好。”
这话出口，顾临风原本落下的心下重重一跳。
袖中手下意识收紧，极力保持镇定，“还有吗？”
白狸面色稍显苍白，怎么回想都记不起来。
她抬起右手捂住脑袋，眉眼之间一片痛色，“记不清了。”
紧攥的手缓缓松开，顾临风抬起眉眼，眼尾透着一点庆幸，浅笑着安慰她，“记不得便别想了，一场梦而已。”
白狸心想，真的只是一场梦吗，可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她垂下眼睑，没有作答。
顾临风转眸看了一眼窗外，岔开话题，“天色尚早，再睡一会儿吧？”
白狸点点头。
身子软软下滑，重新躺回床榻之上。
顾临风同样在她身边躺下。
二人各怀心事，这次谁都没有觉得尴尬。
白狸不知道自己何时又睡着的，也不知睡了多久。
再睁开眼睛，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大约是卯时。
昨夜的梦此时除了那个小女孩，基本全部忘记。
绝望的情绪一扫而空，她如往常一般捏起被沿便要掀开。
却是握住一只温热的手。
白狸下意识毛骨悚然的朝身侧看去。
瞧见顾临风安然睡着的俊颜，才想起他昨夜宿在这里。
寅时的事也缓缓浮现。
白狸想，他那时大概叫了她许久，所以才没有睡好。
不然以他平日的作息，现下早已前去上朝。
为了不吵醒他，白狸蹑手蹑脚爬到床尾，便要跨过他下床。
怎料出师不利。
方抬起腿落下，便一脚踩在他的小腿处。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白狸尴尬的倒吸一口凉气。
脖颈僵硬的扭过去，朝微仰起头的顾临风道：“好巧啊，你也睡醒了。”
顾临风眸中布满血丝，眼神还是刚醒的懵懂，歪着头看她。
在听到她的话后，下意识回答：“好巧。”
白狸看到顾临风这般乖巧的模样，心底生出些许柔软。
甚至有些愧疚将他弄醒。
虽然有，但是不多。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开始赶人：“既然醒了那你走吧，南乔待会儿过来看见不好。”
顾临风久久没有回应。
细微的晨光跳跃在他的脸上，青丝垂落，遮住了他半边容颜。
长睫覆盖着一双凤目，微眯的双眸略显慵懒。
过了许久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轻声软软的道：“好。”
音落，他缓缓掀开锦衾，坐在床边俯身穿靴。
白狸等他起身后，这才大大方方准备下床。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床榻。
一抹鲜红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下床的动作一顿，猛然回头朝昨夜躺的地方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