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电交加，绵绵细雨顷刻间变为倾盆大雨。
白狸脊背僵硬，不敢有所动静。
此时她在楚南乔房中，不知来者何人，亦不知所为何事。
是夜半闯入的登徒子，还是有人派来的买命贼。
她放缓呼吸，一双眸子在黑夜中泛着光亮。
等待着身后之人有所行动。
然而身后许久未曾动静。
若不是身后尚有浅淡的呼吸，还真与无人没有分别。
白狸想，难不成是王府哪个冒失鬼，雨夜醉酒进错了房间？
贝齿轻咬下唇，暗暗思忖着，既然这么久没有反应，不若起来看看。
这么想着，腰部轻微用力便要起身。
却是腰间一沉，目光下移，只见一只手隔着锦衾搭在上边。
如此冒犯之举，白狸心底涌上一股无名火。
正欲发作，身后之人动了。
一阵摩挲声后，他如白狸一般侧躺过身。
白狸怔然，只觉那身影在靠近。
下一刻，他的头便抵在她的后颈处，浅淡的白兰香随之而来。
白狸这才知晓，原来是顾临风。
反抗的动作一时顿住，面上尽是不知所措。
他这是怎么了？
疑惑之余难免庆幸，庆幸自己今日和衣而睡。
不至于像上次一样尴尬。
只是不知他夜闯闺房所为何事，更何况这里是楚南乔的闺房。
白狸垂眸，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出声。
顾临风在环住她的腰身后便再无行动。
头抵在白狸后颈，呼吸分毫不差的喷洒在她的背脊。
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亦能感受到温热。
白狸肩膀一阵酥麻，不自在的想要挣脱。
身后却传来一声长叹，“小十七，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白狸搁在枕边的手指下意识收缩，连带着絮胎也卷起几道褶皱。
她徐徐开口，声音夹着雨声，清清凉凉：“你怎知是我？”
身后传来长久的沉默，后才状似轻松地开口：“玄冰告诉我，楚南乔去了你的房间，你未从她房中离开，。”
两人离得很近，他说话时，白狸能感受到他胸腔的嗡鸣。
她今日才听过楚南乔劝诫，要她别再靠近顾临风。
此时他却与她同榻而卧，身躯相贴。
白狸想要挣脱，身子却又热又软，头更是疼的无法思考。
便皱着眉不耐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见你。”顾临风接话道：“你身子弱，今日又受了凉，我怕你夜间发起高热。”
白狸顿时哑然，她想，不用等夜间，只怕现在已经发高热了。
原本她以为头痛是因为想得太多，睡一觉便会没事。
现下却是身子滚烫，一点力气都没有。
方才还没什么，此时顾临风提起，她突然觉得更难受了。
精神也开始变得恍惚，脑海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之前在顾府的日子。
自她修成人身后，就变得和人类少女极为相似。
又因为修为尚浅，她甚至比普通女子更为娇弱。
在顾府时便常常生病受伤。
每次都是顾临风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直到康复。
她不爱喝那些苦到难以下咽的汤药，顾临风便给她买好多好多蜜饯，让她能在喝完药后口中弥漫一点甜。
即使如此，她依旧不爱喝药。
为了不让她生病，顾临风不断叮嘱，让她注意保暖。
饮食上更是上心，从未让她因为吃食生出病灾。
所以她在逃离他身边后，当晚便发起高热，难受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只能变回原形硬生生扛了过来。
生病时人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想到这些，白狸喉中哽塞，鼻子微微发酸。
她张了张口，缓缓道：“可是，我已经不是那个喝药都得吃蜜饯的小狐妖了，生病我会自己扛，你不用担心。”
这句话她曾自言自语过无数遍，就在离开的这一年多里。
这段时间里，她还是会经常生病受伤。
起初她会因为难受而委屈想哭，想到是自己选择离开的，哭够了就继续撑着。
她甚至会想，如果一开始没有遇到顾临风，亦或者他从未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会不会没那么娇气。
并不是怪他，只是暗恼自己太依靠于他。
所以后来再生病，她便习惯了硬生生扛下。
久而久之，她竟很少生病。
这句话她曾无数次嘀咕，这一次，终于亲口说与他听。
只是他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听到这句话会为她感到骄傲。
她明显感受到他的身形一顿，连同气息也变得沉重。
“有我在你不用自己扛。”他一顿，又说道，“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白狸心中酸涩，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感受到他的自责。
可是，他没必要内疚自责啊。
是她自己的选择，同他没有关系。
她甚至为自己能够不这么依附于他而感到开心。
白狸稳了稳心神，将手伸向一直搭在腰上的手。
捏在手腕处，轻缓移开，
身子缓慢从床上坐起，为了拉开距离，更是往内里挪了挪。
身上明明发烫，却觉得很冷。
便将滑落的锦衾悉数围在自己身上，缩坐在床榻一角，垂眸看着顾临风。
只见顾临风随着一同起身，正对着盘膝坐在她对面。
白狸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谈谈，于是，她缓缓开口：“趁此机会，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聊什么？”顾临风声音恢复一如既往的清润，轻声问道。
“你喜欢我吗？”白狸目光落在顾临风眉眼间，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顾临风心中一紧，不明白白日话题为何再次被提及。
他紧抿唇线，一双眸子同样一瞬不瞬望着白狸。
试图窥探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黑暗中，两人心思各异，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白狸眨动眼睫，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雷电闪烁，借着那一闪而逝的光亮，白狸看清了顾临风的轮廓。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长长的睫毛遮掩下眼底情绪，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紧绷，静静凝视着她。
白狸心神微微一晃，就这般看着顾临风，看着他眼睛映出她的倒影。
准备许久的说辞此时变得不清晰，脑中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