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方才还说都是人穿的,不嫌弃这件衣服呢。”

宫女顾不得尊卑有别,拱手便要将衣裙塞进白狸怀里,“您就收下吧。”

白狸出于本能的后退,躲开这件衣服。

袖中手指蜷缩,轻咬唇角的看着宫女。

宫女因她下意识地后退,面色惨白一瞬。

再抬头时,眼里充满哀求。

“小姐,求您了,您就收下吧。”

语落,她抱着衣服跪在白狸面前,“您要是不收下,端妃娘娘不会放过奴婢的。”

“端妃娘娘会将奴婢派去浣衣局,一辈子出不来。”

“那奴婢后半生就再也没有盼头,还不如今日便撞死在墙上。”

“奴婢今年才十三,才刚到宫中不久,您就帮奴婢一把,奴婢一定会铭记于心……”

她的眼泪一滴滴滚落,连带着话语重重砸在白狸心上。

望着这张稚嫩无助的脸,白狸眼神闪烁,暗含犹豫。

她缓缓抬手向衣服伸去,却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下。

此时它在白狸眼里,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一个女孩的前途和未来。

若白狸收下,意味着将宫女视为自己人。

往后有人想动宫女,就要先考虑白狸身后的势力。

可真的要让白狸收下,白狸内心又十分抗拒。

毕竟上一刻还在撇清关系,现在知道她身后有人保护,便迫不及待来寻求庇护。

此时的讨好落在白狸眼里,显得那么讽刺。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悬在空中的手缓缓落下。

宫女眼里希冀之色在这一刻凝成实体,紧紧落在那只能扭转命运的手上。

在触及面料的前一刻,白狸的手被轻轻包裹。

白狸转眸看向顾临风,眨动着眼睛无声问着“怎么了”。

“不过是件掉在地上过的衣服罢了,不喜欢便不要。”

顾临风目光平淡的从宫女身上扫过,落在白狸身上时已经变得温润柔和。

“而且,她的命运本就不是你造成的,不必内疚。”

白狸垂眸。

即使事实如此,她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么年轻的生命,一眼望得到尽头。

顾临风一眼便看出她的纠结。

长叹一口气,看向白狸的目光满是无奈。

她总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情,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让别人不开心。

顾临风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稳稳抱起。

直起身的同时,低声开口:“抱紧。”

白狸身体一轻,听到顾临风的话,下意识攀上他的脖颈。

她没有问去哪儿,或许她内心也是想逃离这个地方。

空气中冷风阵阵,即使身上披着顾临风的外袍,白狸还是觉得冷。

于是便往顾临风怀里缩了缩。

许是着了凉,身上很是乏力。

索性闭上双眼,将头靠在顾临风肩上。

顾临风感受到她的动作,坚挺的脊背僵了一瞬。

想到方才宫女来之前的话题,低声问道:“方才为什么会问我喜不喜欢你?”

白狸闭着的眼睛不睁开,也不回答顾临风的话。

神色平静,如同没听到一般。

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呢?

白狸问的时候,是铁了心要将人推远,最好是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那样,他就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她本已经准备了许许多多伤人的话,可是被宫女打断后。

她再也无法说出口。

现在窝在顾临风怀里,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

顾临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她一遍又一遍的伤害。

扪心自问,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

只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喜欢他。

得不到白狸的回答,顾临风长舒一口气。

他本就拿不准白狸什么意思,若白狸当真追着问。

他还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其实这样也挺好,即使她对他爱搭不理,只要能看到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唇角衔着笑,眼神变得柔和。

他抱着白狸一路出了皇宫,来到顾府马车前。

马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看到顾临风抱着女子缓步走来。

一双老眼眯起,不可思议打量着女子。

待近了些,才看清怀中人的脸。

眼里不敢相信的神色转变为恍然大悟,躬身行礼道:“大人、小姐。”

“嗯。”顾临风应声。

站在马车旁久久未动。

怀中,白狸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平静。

顾临风不敢弯腰上车,怕白狸会碰到,又怕不小心将她摔倒。

好在白狸有所察觉,懒懒睁开眼。

抬头望着顾临风紧绷的唇,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放我下来吧。”

说完不等顾临风将腰完全弯下,借着他左手臂的托扶,腰部用力轻松跳下。

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

找了个舒服的角落,靠着车壁再次闭上眼睛。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不等顾临风反应。

马夫看的一愣一愣的,转而摇头咂舌,“年轻就是好。”

顾临风唇角勾着一抹宠溺,不理会马夫看过来的目光,抬步上了马车。

“先去红袖添香。”

“是。”车夫立即应声。

听到“红袖添香”几个字,白狸睫毛轻颤着睁开。

红袖添香是京城第一大成衣铺,她离开京城前最喜欢的便是到里面买衣服。

原来顾临风将她带出来,是为了给她买衣服。

她转眸看向顾临风。

只见顾临风从袖中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罐。

小罐同昨夜他留下的药膏一致,打开罐口,散发出淡淡的清凉。

白狸这才想起,今日走的急,她竟忘了涂药膏。

看来通宵不仅伤身,连记性都开始变得不好。

面上有些懊恼。

顾临风见状,低沉轻笑:“就知道将药膏给你,你也不记得按时涂。”

他习惯性将白狸的手牵起,目光柔和的落在掌心。

他低着头,涂抹药膏的动作轻缓,像是挠在白狸心上,痒痒的。

白狸借着这个空档,悄悄打量着他认真的神情。

这般温柔俊美的儿郎,能做他的妻子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正出神的想,猝不及防对上顾临风的目光。

原来在她走神间,他已经将药膏涂好。

白狸觉得对视了似乎有一辈子那么久,艰难的移开目光。

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和克制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