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墨尔本的当晚,傅一恒就突然发起了高烧,来势汹汹。
其实在飞机上他就不太舒服,但勉力支撑着似乎感觉还可以。待到回到墨尔本的家中,他便脚下虚浮,似乎站都有些站不起来。
如往常一样,每次回墨尔本,他都是住在和妈妈一起的那个家里,而不是傅成儒的那个家中。他倒在床上,只觉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似乎是母亲的呼唤“一恒,一恒,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啊!”“一恒,你哪里不舒服?”似乎还有一个年轻的女生,但他实在无力去辨别,一头昏睡过去。
醒来,已是天色大亮。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身在何处,慢慢坐了起来。还是有些难受,自己摸了下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下床,慢慢走到了桌前,桌上只有一张照片,是幼年和哥哥的合照。
照片里,两个长相颇为相似的小男孩,对着镜头大笑。个子高些的小男孩,搂着弟弟的肩膀,嘴角是一个浅浅的酒窝,让那张脸上更多了一份可爱。而弟弟,则有着一种“被大哥罩着”的得意,双手叉腰,丝毫不顾漏风的门牙,笑得更为张扬。
傅一恒慢慢在桌前坐下,用衣袖缓缓地擦着镜框,似乎想更看清照片里的那张脸,那张记忆中温暖而熟悉的脸。长大后的两人,再未有过一张合照,也是遗憾的。但傅一恒想,那又怎样呢,即使没有合照,即使哥哥不在身边,但他永永远远,都活在自己心里啊!
既然回来了,待这几日忙完,就去哥哥的墓前坐坐,看看他,陪他说说话吧。傅一恒在心里说。
就在这时,轻微的敲门声传来,是妈妈的声音:“一恒,醒了吗?”
傅一恒放下照片,并未起身,声音冷淡地回道:“起了。”
门打开,是已经梳妆打扮完毕的母亲王美兰,身边的保姆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早餐。身后,是同样着装精致的秦韵。
傅一恒冷冷扫过一眼,也未再说话。倒是王美兰带着两人走了进来,让保姆把餐盘放在桌上,便让人赶紧出去。她却是和秦韵两人,在桌子对面的两张凳上坐下,一起笑意盈盈地看着傅一恒。
“一恒,你昨晚高烧不退,真是吓死妈妈了!”王美兰开口,“你爸爸也担心得要死,派了好几个医生过来,晚上还打了好几个电话专门问你。你的烧要是再不退,妈妈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怎么办?要么送医院,要么等我死。傅一恒在心里回答了她,如同看戏一般,看着对面情绪到位但脸上丝毫没有一丝担忧的妈妈。
“一恒哥哥,你现在好点了吗?”秦韵似乎是觉得傅一恒一直不说话,担心王阿姨会有点尴尬,“阿姨昨晚一直守着你呢!你要是好点,就先吃点东西吧,烧了一晚上,人也饿坏了吧。”
“对对对,哎哟,看我这脑子,还是韵韵说得对。一恒,这些都是你平日爱吃的,你尝尝,合不合口味。”王美兰对秦韵搭的台阶颇为满意。
傅一恒看着对面的两人,心里只想冷笑。不得不说,王美兰的情商还不如秦韵呢,真是不知道她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的。
再看了一眼面前的餐盘,他实在不知道王美兰对他这个儿子到底了解多少,她是如何觉得自己平日爱吃三明治的。即便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儿子高烧一夜,做些清淡的粥和小菜才是正常的脑回路吧。
“妈,给我做一碗雪菜肉丝面好吗?很久没吃到你亲手做的面了。”傅一恒终于开口。他说的是真心话,此刻,他是真的想吃那碗记忆中的雪菜肉丝面了,哪怕那个记忆并不美好,但此刻胃里的虚空,只想用一些儿时的味道来弥补。
“啊?哎呀,妈妈好久都没做了呀!”王美兰一愣,完全没想到傅一恒会提出这个要求,“那个,这里也没有雪菜呀!一恒,你今天先将就一下,妈妈晚点让人出去买,买到雪菜了就回来给你做,好吗?”
傅一恒笑了一下,很是勉强也有些破碎的笑,“好。”继而喝了几口牛奶,咬了几口三明治,实在没有多少胃口,便也放下了。
王美兰又挑起话题聊了几句,见傅一恒似乎并不爱搭腔的样子,只能悻悻然地找个理由离开了,屋内只留下秦韵和傅一恒。
“一恒哥哥,你这几天……”
秦韵甫一开口,便被傅一恒打断,“秦韵,我这几天要去公司,你可以跟我妈妈一起去逛街,或者你自己随意安排。”
“那我和你一起去公司吧!”秦韵顺着杆子往上爬了一下。
傅一恒眉头皱了一下,他最是反感把私事往工作上靠的行为,“秦韵,你愿意听从家里的安排飞来墨尔本,我无法阻拦。我也事先告知过我的态度,不管你放不放在心上,今天,我再一次跟你重申一下,我并不喜欢你,而且永远不会,请你自重。再有其他,请别怪我不客气。”
秦韵没想到自己的热情又换来这当头一棒,心下又狼狈又懊恼,自小也是被家里宠大的“小公主”,却在这个男人这里继二连三地遭受打击,任谁都是心有不甘。
“傅一恒,我也告诉你!我就是认定你了,我既然都跟来了墨尔本,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秦韵一字一句地说道。
“浪费时间。”傅一恒说罢,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推门离去。
他换了身衣服,去车库启动了车子,想起到了澳洲,还没给沈岚歆和Jason报个平安。于是先给Jason打了过去,Jason似乎等这个电话等了很久,嘱咐他小心,顺带小心翼翼地提到,如果去看望傅一驰的话,别忘了替他带束花。傅一恒瞬间有些哽咽,说了声“好”便挂断电话。
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给沈岚歆打了过去。响了好久,久到他以为沈岚歆怕是在工作不方便接听的时候,那头想起熟悉而带着惊喜的声音:“一恒,是你吗?”
“是我。”傅一恒的心一下子便熨帖了。
“怎么是国外的号?你出国了?”
“对,我这次出差是来总部。你还好吗?”
“嗯,好!对了,我拿到了《蜀山传》的角色,我自己都没想到!”
“就说你没问题的!”傅一恒笑了起来,其实那天去找陈总的时候,他透露过,为了避免重蹈上次试镜的覆辙,他愿意出资赞助这部电影,一切由陈总安排。试镜结果出来后,陈总第一时间就给他来电,还笑着跟他开玩笑说,岚歆凭自己的实力拿下的,替他省钱了。
“那个,那你出差一切小心,注意身体。”沈岚歆的确心情很好的样子。
“好。”傅一恒觉得今天的岚歆格外不一样,不再生疏不再冷漠。
“岚歆,我很想你。”这是傅一恒的真心话,也是下一场风波前他对沈岚歆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