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很简陋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一米六宽、一米八长的床。
墙角两张有些年头的桌子,桌腿上都有了霉斑。
除了桌子,房间里还有两张板凳。
房子里面,是一间小小的,肮脏的浴室,有一个用煤气弄成的热水器,这种热水器姜凡娅还是第一次见。
蹲厕里满是黄色、黑色的污渍,墙上也是布满灰尘。
晚上的时候,还时不时的会有蟑螂从蹲厕里爬出来。
在浴室外是一个小小的灶台。
说是灶台,其实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个台面而已。
姜凡娅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灶台设计在厕所外面,两者只有一墙之隔。
难道设计者不知道这种设计有时候会串味吗?房间朝南的方向,有一个窗户,窗户外能看到人民公园的广场,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些大爷大妈们就会去那跳舞。
还能看到一座高架桥,房东说晚上那高架桥上的灯光,特别漂亮。
整体来说,姜凡娅还是很满意这个房间的。
首先,便宜。
这对刚大学毕业的她来说,刚好合适。
其次,她真的太想、太迫切能一个有个没人打扰的清静的地方了。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
大学刚毕业后的那几天,是她在家待的最难受的几天。
“我们从小把你供到大,还不是希望你能有出息,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饭桌上,姜凡娅的妈妈一边用筷子夹着土豆丝一边说着。
眼睛也只是直直的盯着她眼前的那盘菜。
她脸上的表情是姜凡娅最熟悉不过的,见过数不清多少次的那种恨铁不成钢的不耐烦的表情。
姜凡娅不太想与她争论什么,因为不管姜凡娅说什么,她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对于与父母的这种无效的交流,无论我们是用耐心的、大喊大叫的、沉默的或者别的什么方式去沟通,都无法改变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服从自己安排的玩偶,而不是有自己独立思考的孩子。
][一旦孩子有了自己的思考,有了自己的喜好,他们便会觉得这个孩子不听话,不然怎么敢顶嘴,怎么敢不听大人的话?][他们没有童年吗?还是说童年离他们太过遥远,已经忘了做孩子的感受?不,不是的,并不是所有的大人都像他们,他们只是单纯的不想去理解孩子而已…]“你看看你那些堂哥堂姐,哪个不是研究生毕业?就你,一个三流学校的毕业生。
出去找工作别人都不要你.”
她的妈妈还在不停说着。
姜凡娅深吸一口气,已经开始有了不耐烦的情绪。
她妈妈这才瞟了一眼她,没有再说下去,开始自顾自的开始吃那盘土豆丝炒胡萝卜丝。
她知道再说下去,姜凡娅肯定会和她大吵一架。
“我其实是很要面子的人…”她的爸爸在一旁开始接过话继续说:“当初你考到一个二三流的学校,我就已经觉得很没面子了。
现在你说你不考研,我感觉的老脸都被你丢完了。
以后在亲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你自己想要面子干嘛不自己挣?自己挣不来就甩在我身上吗?”
这两句话姜凡娅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一说出来,年过五十的老父亲肯定会受不了。
“我当初为什么考三个流学校你们真的就觉得全是我的错吗?”
姜凡娅还是想和他们沟通,那怕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性失聪。
“你这意思是在怪我们了?当初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听,现在来怪我们?”
听到姜凡娅那么一说,她的妈妈再也没忍住。
“那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我学习的时候说我在装?我在家学习我装给谁看?你们凭什么那么说我?”
姜凡娅把筷子一摔,她的脾气最近是越来越大了。
也许是这些话积压在心里太久了吧。
“既然你们都说我在装,那我就不学了呗,不学你们不就满意了?”
姜凡娅看着眼前这两位已是满脸皱纹的老人。
“你不学你以为你害的是谁?还不是你自己!”
“看吧,他们从始至终怪的都是我,他们就一点错都没有,一切的结果都是我的自作自受。
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我今天的结果,也是他们间接造成的.”
姜凡娅内心愤怒的憋屈的想着“又是无效沟通的一天.”
姜凡娅在初一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后来告白失败后,堕落过一段时间,成绩也一落千丈。
后来在初三下学期的时候想把成绩提上去,但是因为堕落成习惯了,不能一下子找回学习的规律,只有用玩一会学习一会,这样来慢慢提升学习的时间。
有一次当她睡完午觉起来学习的时候,看到她妈妈从房间门路过,就和她妈妈打了一声招呼。
不知道她妈妈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满脸厌恶的回了一句“你一会玩一会看书的,你装给谁看啊?”
也是因为这句话,她的潜意识里就开始觉得在有人的地方学习就是在装,于是又放弃学习,开始上课发呆,回到家作业也不做。
这种学习态度一直延续到她上高中后。
那时的她开始意识到这种学习态度不行,开始暗暗发誓一定要改过自新。
一直到高三,她才慢慢抹去初中留下的心里阴影,敢在有人的地方学习。
一天晚上,她妈妈叫她吃饭,她说等做完一道数学题后再去吃。
终于把那道数学题做完后,姜凡娅才心满意足的去吃饭。
“哟,开始发愤图强啦?”
她的妈妈打趣的说到。
“呵~一看就在在装.”
她爸爸的那种确信的轻视的语气,是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姜凡娅有时候看着她的父母,脑海里总是会冒出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些回忆涌上心头,让姜凡娅心里面堵得慌。
“不吃了,你们吃吧.”
捡起被自己摔在地上的筷子,姜凡娅把碗筷放到洗碗槽里,就回到房间里去。
回到房间后,姜凡娅收到之前实习认识的校友发来的短信,说淮洲的一家公司挺好的,对于刚毕业的人来说,工资还不错,问她要不要去试试。
淮洲离老家还比较远,对于从小就想远离这个家的姜凡娅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而且这几天这种话题每次都能被她的父母反复提起,每次提起姜凡娅都忍不住的会发火。
她生气她的父母为什么只会一个劲的怪她,难道她不考研,就活不下去了吗?也生气为什么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她们可是自己的爸爸妈妈,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大的爸爸妈妈。
[啊~那时的我快被自己折磨疯了。
为什么不能强硬一点,把所有的过错都按在爸爸妈妈的头上,自己就不会有任何的内疚。
或者为什么不软弱一些,他们说是自己的错那就是自己的错,不去顶撞他们。
这样一来,在家的话,就不会这般痛苦了。
]姜凡娅已经在家待不下去了,和那家公司的负责人联系了一下,她觉得还可以,比较靠谱,不顾父母反对坐上高铁出发了。
坐在高铁上,一种逃离地狱的庆幸心理,让姜凡娅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公司没有很大,刚建立一年左右,姜凡娅去公司提供住处看了看,是四人间,一间比学校宿舍还要小的房间住四个人,而且没有单独的浴室和厕所。
看着凌乱的,里面四处摆放着其他人的行李箱、生活用品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的时候。
姜凡娅内心一凉,来之前那个校友说宿舍条件还行……“为什么反诈软件没有识别这种话是一句谎话?”
姜凡娅心里苦笑的调侃着。
她不喜欢集体生活。
姜凡娅深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更何况她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大,而且本身自己也是一个高敏感人群。
别人的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和动作,她都会认为对方是看不惯她,从而去讨厌对方。
尽管对方有时候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种意思。
她讨厌对方对她做出那样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但是她更讨厌高敏感的自己。
所以用不了多长时间,人们就会看到她原本小气暴躁、不好相处的性格。
短暂的集体生活她可以忍受,她可以装,装的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但是如果是长时间,半年的时间对于她来说就很长。
只要一想到和别人要长时间的相处,全身就会像有蚂蚁在挠一样难受,心里也会一直窝着一团无名鬼火。
在学校的时候,为了不让讨厌的人来打扰自己,她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举动:先忍对方两次,如果对方蹬鼻子上脸的话,她就找机会和那个人大吵一架,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姜凡娅在学校做的最多的,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方法。
看完房后,姜凡娅就交了一年的房租,中间她试图讲讲价,但是房东在这方面明显比她更有经验,短短几句话,就让姜凡娅败下阵来。
因为买的生活用品还没到,姜凡娅在公司的宿舍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
宿舍里的同事都不理解姜凡娅为什么要花冤枉钱去外面租房子,纷纷劝说她:没必要,刚毕业本来就没钱,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
姜凡娅对她们解释到自己的脾气不好,很容易和别人吵架。
但是她们并不相信,因为几天的相处下来,她们觉得姜凡娅的脾气很随和,并不是那么无理取闹会和别人的人。
姜凡娅也懒得和她们做过多的解释。
甚至对于她们不停的劝说,心里已经有了不耐烦的情绪,但是仍会笑着和对方确认自己脾气真的不好。
也就装这几天,可以忍受。
姜凡娅来这的第二天就开始工作了,和实习学的内容差别还是有点大。
试用期带她的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女人,大家明面上都叫她刘老。
姜凡娅对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还是挺好的,尽管宿舍里的人和公司里的同年龄段的同事都说她是个两面三刀的老逼登。
在大学里,姜凡娅已经不会再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个人了。
在大学的宿舍里,室友们经常会议论她们班的班长同事兼任女体育委员是一个虚伪做作的人,会为了捞好处在各个科任老师面前装乖乖女。
学校有什么奖学金之类的,能自己偷偷摸摸的弄,就绝不会在班级群里发出来。
姜凡娅和那个女生并不熟悉,奖学金啥的,她一个学渣从来没关心那种事。
更何况那时候她还和室友保持着并不让她开心的所谓的友谊,在听到室友的多次议论下,她潜意识的也觉得那个女同学并不是什么好人。
直到大一期末体育考,轮到姜凡娅抬排球时,恰巧体育老师刚好有事,就让那个女同学来记分。
姜凡娅并不喜欢体育课,虽然她看起来是很爱运动的人。
抬完排球后,姜凡娅心想,完了,肯定要挂。
结果那个女同学给她放了点水,让她得了个高分。
从此,那个女同学在姜凡娅的心里地位一下就高大起来,之前对她那些不好的滤镜,也一扫而光。
虽然之后也没什么交流,但再听到别人议论她时,心里还会觉得那个女生根本没说的那么坏。
差不多一个星期后,姜凡娅就从公司宿舍里搬了出来,搬出来后,她整个人就像水里的鱼那样欢快。
每天的早起去上班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下班后回家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大声放着自己喜欢的歌,不用小心翼翼的和别人打交道,是那么自由轻松。
如果能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不行。
“今天开会,我们来说几件事…”每个星期一,公司都会开一个长达半小时至一小时的早会。
在巴拉巴拉说着之前早会就说过的话后,姜凡娅以为就该结束了。
“还有一个事…”组长继续说到,“你们做的文件啊,要及时的交上来,不然给客户发过去,人家看到缺了几份后,会怎么想我们?就会认为我们不专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谁啊?”
我看到刘老在发言人旁问到。
“罗威.”
另外一个人小声的回答她。
早会过后,所有人就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这时,刘老来到姜凡娅电脑前当着小组四五个人的面严厉的质问她“开早会说的是不是你没及时交文件?”
姜凡娅当时很不解:开早会的时候不是说了是罗威吗?你干嘛说是我?姜凡娅想到之前自己确实有犯过一次这种错误,但是被说之后,每次交文件的时候都会数了又数。
“不是我.”
姜凡娅回答到。
“不是你是谁?你之前就犯过这种错.”
刘老听到姜凡娅的回答后,白了她一眼,心里想的是:“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逃避责任.”
姜凡娅不知道该不该把罗威说出来,如果说出来后,小组里的人会不会觉得她姜凡娅不懂人情世故?“不是她,是罗威.”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同组的年纪和刘老差不多大的男人看到姜凡娅的窘迫。
姜凡娅听到有人帮她解围,感激的看着这个男人,别人都叫他王老。
也许是因为这个小事件,后来的半个月时间里,姜凡娅跟在王老身后学习的时间比跟着刘老的要多。
第二天,同组休假的同事回来了,刘老又提起“没及时交文件’这事。
“像昨天,姜凡娅就没及时交文件,大家还是要引以为戒.”
姜凡娅还没开口否认,同组的另一个师姐已经看不下去了:“不是她,是罗威.”
[大多数人面对一个问题时,只要自己心里已经确定了一个答案,不管真实的结果与心里想的答案是否相符,他们再次面对同样的问题时,还会选择选择心里的那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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