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时候,萧子章似乎是累了,一直闭着眼睛,他眉目舒展,越发衬得面色如玉,一张侧脸轮廓精致,叫人瞧着便挪不开眼。

崔凌云忍不住抬头端详着他。她心里微微泛着疑惑,只觉得自己这位丈夫竟有了一丝深不可测之感。

萧子章原本在想事情,马车里静悄悄的,他仿佛感受到一股视线紧紧盯着自己,于是偷偷睁开一条缝儿,只见崔凌云坐在一旁,正托腮看着他。

女孩子肉嘟嘟的小脸被手掌挤得变了形,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模样,眉头却皱得厉害,苦着一张小脸,仿佛有天大的难题压在她肩膀上。

萧子章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而后又勉强严肃起来。

罢了,还是不要让她知道,自己看到了吧,否则定又要害怕了。

三天后,崔凌云定制的茶晶眼镜到了。

这东西用起来犹如有度数的墨镜,戴上之后果然比之前视物清楚了许多,只是还不到正常人的水平,崔凌云又给了老板提了些意见,预备再定制一副,只是新的茶晶原料还得半个月才到。

崔凌云倒是不太介意,正好借这空闲,她再研究些旁的东西,以及还有一项重要工作——盘点资产。

王府嫁女,资产雄厚,只是荣王夫妇对女儿淡漠,婚前并未与崔凌云细说,好在嫁妆单子和一应田契、铺子、奴仆的文书都在。

虽说她不受宠,但毕竟身为郡主,荣王府嫁女,贴补的嫁妆自然数量不少,光是良田就有千亩,另还有京郊一处别院,还有五处商铺的契约,以及白银五万两,黄金一万两的银票两张。

可仔细对应,匣子里的单据竟有些已经对不上了。商铺少了三间,田契少了一半,银票更是统统不翼而飞,几件精致的小首饰反而都在。

萧子章进房时,便看见崔凌云对着小匣子,一脸的心灰意冷。

“这是怎么了?”他好奇问道。

“我的嫁妆被人动过了!”崔凌云气着挥舞着嫁妆单子,少了一半还多,现银也都没了。

萧子章起先一愣,而后到崔凌云身边,细细查看这里面的差别,才轻声道:“自你来了世子府,这箱子再没人动过,钥匙又在你手里,恐怕不是外贼,也或者……”

话说到一半,萧子章的目光盯着那几样精致玲珑的首饰,突然戛然而止。

若是有贼来偷,为何不拿近在眼前的首饰,却专挑银票田契之类容易遭人追查的下手呢?

除非,从一开始里面就没有这些东西。

想到这,就连萧子章也变了脸色。

荣王夫妇对孩子不好也就罢了,竟然如此抠门?竟能干得出货不对板这种狠事,这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

崔凌云心中难过,她微微闭了闭眼睛,很快收敛情绪。

“过几日归宁,我要好好与他们计较计较!”崔凌云冷笑一声,扣上箱子,将嫁妆单折了三折,塞进衣袖里。

父母不仁,别怪子女不义。

萧子章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眼前小姑娘气得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想再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无事,我陪你。”

北齐的习俗,出嫁的新娘归宁是在第十日,待到了那天,虽说荣王府不甚待见崔凌云和萧子章,却还是得摆出一副热情欢迎的模样,大开中门,摆宴款待。

崔凌云早早起来梳妆,服侍的丫鬟梅香难得的见崔凌云这般精神抖擞的样子。

“郡主可是想家了?”梅香一边给崔凌云梳头,一边好奇问道,“少见您起的这般早。”

崔凌云轻笑一声,凑近了些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拿出最艳的口脂涂了起来。

“自然是归心似箭!”她一字一顿道。

想到女儿归宁,荣王和荣王妃忍不住有些头疼,自这孤星入命的女儿嫁出去后,二人觉得这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就连家里都仿佛安宁许多。

只是到了归宁这日好歹还是要应付一下,毕竟萧子章身为质子,若是怠慢了,极易被解读为是皇帝的意思。

这日荣王和荣王妃也起了个大早,将家里布置了一番,便端坐厅堂,巳时刚过,崔凌云和萧子章便到了。

只见崔凌云穿了一条百蝶穿花红底绣金线的十二幅潇湘裙子,头挽宫鬓,面若桃花,一双柳眉画得锋利上扬,气势惊人。萧子章倒是如过去那般,谦谦有礼,只是也难得配了一顶金丝编织的金冠,手上则添了一个羊脂玉扳指,那扳指温润如羊油,一看便不是俗物。

二人这番打扮,叫荣王有些摸不着头脑,满脸地疑惑的和二人寒暄起来。

“新婚便是大人了,凌云瞧着也是长大了,竟似是变了一番模样。”荣王哈哈笑了两声道。

荣王妃亦是喝了一口茶,不尴不尬地与萧子章道:“世子瞧着也是越发俊朗了,我家凌云年纪尚幼,若是哪里任性妄为冲撞了世子,还得请世子多担待。”

这自然是场面上的话,萧子章却格外认真地答道:“王妃说的哪里话。凌云年纪岁小,却是早慧之人,性子温婉贤淑,宜室宜家,我能娶到她,实在是我的福气。”

这话一出,荣王和荣王妃的脸上越发有些挂不住了。

“世子谬赞了,这么一说,只怕这丫头更要难管了。”荣王妃勉强笑了笑,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萧子章也不着急,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茶,话题又扯到了这两日京中的趣闻上,什么李大人丢了猫,王大人打了孩子,谁家谁家纳妾娶新妇,东拉西扯了一顿却没一句是正经话,却句句又都透着阴阳怪气。

荣王和荣王妃不知萧子章到底何意,被架在火上烤似的,浑身难受,而崔凌云则板着脸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以她的性格,这种时候她一定要去跟荣王夫妇打直球的,如果不是来之前萧子章一再要求由他出面,她绝对不会忍到现在。

“不知不觉聊了这许多,京城虽大,各世家却都是沾亲带故的,虽是些嚼舌根子的闲话,原本不过一件小事,过不了几天,就得被人传得走了样。”又聊了一个新鲜丑闻过后,萧子章叹息一声,总结道。

荣王终于渐渐觉出点不对劲来了,渐渐变了脸色:“世子要说什么,不妨直说。”

“其实这事说出来,到底是荣王府的家事。”萧子章放下茶碗,看了崔凌云一眼,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崔凌云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的闲话,终于得了机会,扬着脑袋,冷声说道:“前几日女儿清点了陪嫁,竟发现与嫁妆单子上写的,少了许多,想来是女儿出嫁,家中事忙,露了一些,特来讨要,尤其是那五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的银票,不知父亲母亲放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