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中年夫妇赶了过来,将那小丫头扶了起来。妇人搀着她走回原地,男的去把那柴刀拾了回去。

几个难民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陈帆没看他们。如果连拿回自己的东西都不敢,还怎么在后面的行程中保护自己?

难民们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便壮着胆子涌了上来,将那些匪徒的东西拽的拽掏的掏,收走了一些。那几个匪徒也是有趣,朝着陈帆冲过来的时候都不忘把抢到的东西揣进兜里,夹在腋下,搭在肩上,甩出去倒地上的时候也没舍得松手。

有人继续动手,便有匪徒喊出了声:“那不是你们的。”陈帆抬眼看看那些难民,有些人便缩了手,往回走。小丫头继续拿东西,被一个匪徒挥了一拳,倒在了地上。她爬了起来,跑远了。

也有几个和匪徒扭打在一起,继续抢了些东西,然后跑到路上拦了几个看起来比他们更落魄的,将手里的东西分别送了出去,又说了几句话。

那几个落魄的也转过头看了看陈帆。

陈帆平静地看着他们。

几个难民走到她面前,对她弯腰的弯腰,作揖的作揖,说着感谢的话。她摇了摇手:“不用谢,我也没特意去救你们。”

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姑娘把那帮人打趴下了,我们的东西也都拿回来了,总归还是姑娘帮的我们。不知姑娘要往哪边去?若是同路,我们可否和姑娘一道走?”

同路吗?她不知道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看了看那几个龇牙咧嘴的匪徒,人家还在这儿呢,你就这么说?

那几个难民说完话,也不等陈帆作什么回应,就散开了,说去拿他们的行李。

地上几个匪徒笨拙地爬起来,聚到一起,准备走。一阵“啊——啊——”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着纷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竟然是一群扛着锄头举着菜刀砍刀的难民!

一拨又一拨的人呼啦啦地跑到了陈帆的身后,路上顿时空出了一大段!场上一下子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陈帆:“……”

冲过来的难民很快就倒了几个:腿软坐地上的,踉跄着趴地上的,被前面人绊倒的。停稳的那些也是急促地喘着气。

队伍最前面的,是那个小丫头。她对着那帮匪徒一指:“他们已经打不动了,杀掉了就是你们的!”此话一出,那群人的眼窝登时冒出了绿光。

匪徒们吼出了一句粗话,语调出奇的一致,吼得那群难民身子一抖,下一秒却齐刷刷地举起了锄头,挥起了刀。

原来战斗力也是可以吓出来的。

双方一时对峙,谁也没先动手。陈帆看着这情形,很是为难。

她该怎么办?帮难民们打匪徒?如果匪徒们被那群人砍了炖了,她就是帮着那群人成为恶魔。

帮匪徒对付难民?性质也一样。匪徒们这次要动手,就绝不会只是抢抢东西了。

把两派人都打倒?她一时之间还办不到。让他们两败俱伤?保不准她身后有些难民就会起一些不该起的心思。

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着两队人马就要交手,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在骤然间消失怠尽,匪徒们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诡异的神情。难民们已经开始颤抖,面露惊恐。陈帆奇怪地看着他们,她身后那群人嗡嗡嗡地低语,随即又停止。

陈帆这时也感觉到了,场上好像气压很低,她胸口闷得难受;又好像有一种强大的力量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迫得人喘不过气。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小心地,慢慢地往外呼气。

难民们手中的武器已经接二连三地掉落在地,有些还砸到了其他人的脚,却没有一人发出哪怕一丁点惨叫。那股迫人的压力还在渗透着,蔓延着,陈帆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后背上的丝丝寒意。她看着那群难民和匪徒像被狂风吹过的草一样,纷纷倒伏,身后亦是扑通扑通的声音。刀疤脸紧攥着拳头,呲着牙,终于能够嚎叫出了声:“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那股杀气瞬间消失了,陈帆感到身子松快了些。匪徒们率先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那群难民也颤颤微微地爬起来,却怎么也拿不稳菜刀柴刀,索性不拿了,踉踉跄跄地往回跑,状态好一点的就拖着锄头柄跑,拖了几步,也把锄头扔下了。

陈帆想偏过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神秘人物,可是脖子像是僵住了一般,怎么也不执行她大脑的想法。待她终于转过头去,哪里还有什么神秘人的身影?马路上都是空荡荡的,几百米都见不到有其他难民走过来,只看见很远很远处黑压压密匝匝的一堆。

连路上那么多的难民都被那股杀气吓跑了?

吓跑了的是有的,主动回头跑的,是大多数的。听得后面人说有粮食领,立马就往回走了。一层一层地,路上的难民就退回去了好多,空出了这么一长段的路。

缃简飞身掠回的时候,就看见他们马车周边的地上都坐满了人。一口大铁锅架着,正在煮粥。

缃简看了看他们公子,脸色有点难看啊。他悄声问墨笺:“怎么今天煮起粥来了?不是直接发粮食吗?你脸色也……”

墨笺没回答,只是将手中的长鞭朝空中甩了甩,发出啪啪的脆响。地上坐着的难民们抖了抖身子,坐得更规矩了。

缃简摸了摸鼻子,挪到章辞身边,向他汇报陈帆那边的情况。

“你觉得那姑娘武功怎么样?”冯安问缃简。

“动作很利落,力气很大,看着没有内力,应该只是硬功夫。她出手也不狠辣,在那些人甩出去或者倒地的时候,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力道就已经散了,他们不至于断胳膊断腿,内脏也不会受伤,就是当时摔疼了没力气而已。”

章辞微微点了点头:“你再去跟一会儿,等我们过去。”缃简愣了愣,紧接着点头说了声是,便准备走。墨笺看了一眼,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