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鱼病倒了,我有点相信“大悲稀音”的说法,本着大音希声的原则,对此保持沉默。
人的感情是有限度的,朱小鱼已经把它消费完。特别是她对老李的追念,直接把一切恋恋不舍熬干、踩碎。
她说孤独,我竟傻傻的天台抹眼泪,恨不能把心掏出来,永远给她收藏。
直到母校相见,我还屁颠屁颠,因为一点消毒药水的味道,不惜基业破碎、殷萦误解,也要为她撂倒老李。
可最后换来什么?
换来殷萦告诉我,我应该被老李消灭,好让她烽火戏诸侯,博那暴虐的皇帝一笑。
朱小鱼……算了,我不想再提起这个名字。
病房之外,脑子空空荡荡,思想寻不到一丝逻辑。律师先生淡定坐在一旁,谁也没去打扰。
不错,果然是专业的,这样的场面大概也不是第一次见。
“马先生,我能问一下,您与这位朱女士,是什么关系吗?”
我收回刚刚的话:“做好你的事,其他不需要关心。”
晦气!
病房外扫过一眼,殷萦还在守着,我似乎并没有存在的意义。随意在医院穿梭,不知不觉到了门口。
乱七八糟的果篮,就像我乱七八糟的心情。老板大概是第一次见,家属不给病人送果篮,反倒自己蹲在店门口乱啃,攀谈了一番。
每个人都会病,病了就希望有人照顾,所以家人才有存在的意义。
歪理邪说,到最后,不过是骗我又买两蓝水果,还给临门花店添了生意。
大家都在努力展示口才,怎么就没人关心,我也需要人安慰。莫名其妙牵连这么多人,莫名其妙得不到一点感激,我做这么多事,到最后莫名其妙对错都不知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挺贴心啊?”
你看!我就被门外老板忽悠着买了一束花,到病房,又得受殷萦一通埋怨!
有苦没处说,只能把花递给殷萦,顺便还有一个果篮:“辛苦了,试试,我已经吃过一篮,这一篮是买给你的,朱小鱼吃这个最小的。”
殷萦总算有点笑意,把花放在殷萦床头:“这么大人没个正形,怎么?我抱怨,你就听啊,怎么平常不见你这么听话?”
我很想告诉殷萦,重要的事自然是我决定,可现在又不是工作,我还得求着她照顾病人,此时不怂,更待何时?
“医生有说过怎么回事吗?伤心过度?”
说起伤心过度,恨不能咬牙切齿,偏偏,不仅不能找殷萦安慰,还要陪着小心。祁旸那事可还没过去。
这,倒是难为殷萦,她也是个旁观者:“不知道,等她醒过来你自己问。不过,有件事跟马先生汇报下,我准备回学校继续论文。”
“不行!”我紧紧抓住殷萦,“殷萦,你不能拿这件事考验我!人经不起考验,这时候你不能走!”
殷萦似笑非笑:“原来你自己知道啊!?马良,我发现你好可怕,工作的时候特别无情也就算了,平时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肠子,如果不是今天激你,是不是想跟我藏一辈子?”
“其实,一辈子也没多长……”
“嗯~!”
“你们两个,能不能换个地方秀恩爱……”
朱小鱼醒了,我却不想看她,转头把那“半吊子”律师叫进来,然后继续回避。甚至于,共处同一家医院,对我也是煎熬,只因为她醒了。
“殷萦,我先回趟公司,把事情安排下,晚上过来替你。”
殷萦饶有兴致,盯着某个佯装无所谓的花心男:
“马先生,我有点不放心你,生怕第二天,你给我来个远走高飞,那可怎么办?还是我辛苦一点,先照看几天,你只管后勤就行。”
默默点头,还是殷萦了解我。如果用美人计,朱小鱼勾勾手指,我就会乖乖上当。
“辛苦你了,我晚上再来,有什么想吃的,专门给你做。”
“这样啊?”殷萦憋着坏,也不知是信任我,还是完全没准备对我信任,“宾馆那次,你们两个在我面前秀恩爱的病人餐就不错,让我也试试感觉。”
女人啊,这都十年前的事,还记着仇呢?
有朱小鱼这么个拖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干脆把订单都散出去,宣告又一个季度零收入。也还好,最近手头不宽裕,没有工作也就没有原料成本消耗。
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一个水性杨花、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女人,我爱她,图什么?生活不能慰藉,工作不能帮助,伤痛只会平添,出入皆是累赘……
爱这个东西,就真的一点儿不讲逻辑吗?刨除爱,我的理智找不出任何理由,能让我再次爱上朱小鱼。
尽管几经挣扎,还是不知不觉把饭做好,没等收裝,就传来开门声。
殷萦回来了,不用想,身边带着朱小鱼,感觉这东西,有时候比理智准确。
“马良,我回来了,在做饭吗?好香。”
“这是殷萦家,你要说打扰了,不是你回来了。”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女孩儿,虽然我曾经是她鱼塘里的王八,但过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有新的开始,她凭什么自来熟的闯进来。
而且,在朱小鱼背后,殷萦正拖着两大箱行李,简直就像是我和殷萦欠她的,活该当佣人。
算了,争辩无益。
“殷萦,先进来歇一歇,那些破箱子没人偷。”
朱小鱼心情好了不少,大概是分到一点遗产,觉得多年小三光阴没有白费。
“马良小气鬼!”朱小鱼能恢复元气自然好,奈何我率先中枪,“我和殷萦是好姐妹,好姐妹都没抱怨,你先心疼上啦?”
“坐那,吃饭。”
还是那三个人,还是那理不清的复杂感情,毕业十年,一切貌似没变,却好像没有我开口的余地。
朱小鱼品了一口白菜汤,她说过,很想再怀念一次这个味道,所以我做了。
嘴硬、心却很诚实。
“有点苦,有点涩,又好像有点儿白菜特有的生甜,没错,您老人家厨艺没有退步。”朱小鱼满脸怀念,对白菜叶子付出的感情,比对我十几年的感情多十倍。
“上一次,我特别讨厌这味道,因为我受够了苦日子,受够了天天咸腌白菜的味道!我走出老家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我一定要过好日子!”
朱小鱼的梦想我不愿苟同,静静为殷萦夹菜,听着她表演。
我那锅白菜汤很荣幸,第二次被小鱼儿倾注感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想要的都得到了,回过头才发现,其实我真正想要的,或许只是一家人安安静静吃白菜叶。”
恭喜,朱小鱼的“野心”又多了一件。什么回归平淡,说到底,只是贪心不足而已。
“殷萦姐姐,你想要什么啊?”
殷萦升级成姐姐,看不到开心的表情:“简简单单,找个不嫌弃我的男人过日子,如果,马先生能在饭菜里加些调味品,我就心满意足。”
“是哦!”朱小鱼开心附和,“马良,你还是那么格格不入,哪有人炒菜只用盐?味精、鸡精、老抽、蚝油,这些东西家家户户都在用,怎么就你特殊。你喜欢清淡,也考虑下姐姐啊?”
不想看朱小鱼,不想说话,只想一切快点结束。我的心很难受,不想多看朱小鱼一秒!
“快点吃,吃完早点休息,明天送你回济南,以后你愿意怎么吃就怎么吃。我一个乡下野厨子,就这么大本事了。”
朱小鱼依旧带着笑意,渐渐勉强:“马良,我们……”
“够了!”我忍不住撕裂般的疼痛,明明几乎完美的成功人士标签,不知怎的,居然会被简简单单一句“我们”击碎。
“我没资格,跟你称我们,吃饭!睡觉!明天送你回去!我,你,别把这两个字在并在一起。”
无能狂怒,我只是嫉妒,嫉妒用尽力气,依旧没得到一丝被伤心的资格。连一个死人都值得被伤心,我不顾一切,又有谁怜!?
废物!渣男!随便了,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