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雪诃被母亲数落了两句，也不在意，随手抹掉嘴角的水迹，抬眸看向崔凌云。
“是世子妃啊，你怎么来了？”
崔凌云忙站起来，盈盈拜下。
“昨日匆忙别过，今日特来与将军道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戚雪诃没想到崔凌云如此客气，吓了一跳，摆摆手咧嘴笑道：“世子妃说笑了，举手之劳，不必这般。”
说着，她扶着崔凌云起身，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
崔凌云抬眸看她，戚雪诃一直身在军营，皮肤自比不得养尊处优的京中贵女们来的细致，只是那小麦色的皮肤，配上她英气勃勃的眉眼，和飒爽的英姿，别有一番韵味。
如此崔凌云与戚夫人又寒暄了一番，戚夫人拉着崔凌云的手，句句不离戚雪诃的婚事，直把戚雪诃听烦了，才借口要带崔凌云去瞧她新买回来的小马驹，一路去了内院。
“小马驹是养在内院的吗？”崔凌云有些好奇地问道。
戚雪诃噗嗤笑出来，伸手揉了揉崔凌云的头发，“笨啊你，怎么会呢！马驹都在马场呢，我不过这么说，把你带出来而已。我娘那人絮絮叨叨，烦人的很。”
“戚夫人也是爱女心切。”崔凌云莞尔。
戚雪诃却撇撇嘴道，“其实她也知道，我这般在军营里厮混的女子，又有谁会娶呢？”
说到这，戚雪诃的脸上竟多了三分微妙的黯然。
是啊，二十岁，别说是名门望族，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也是年纪偏大了，偏偏戚雪诃如此行事，婚事更难收场。
“别这么说……”崔凌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不过倒也无妨，我本也不想嫁人。若是嫁人，我如何再回军中，父兄那儿，还是得要人帮衬的。”戚雪诃似想到了什么，呢喃起来。
崔凌云跟在她身后，想着昨日萧子章告诉过她的事。
戚家三代从军，戚老将军镇守南境，戚家男儿战死者众多，如今身居高位的只有戚雪诃的父亲戚均和兄长戚雪堂。
戚雪堂善谋略，传闻此人多智而近妖，但自小身体病弱，在军中几不出营帐，更不必提率军出战了。这样的人，日后可为军师，却做不得那一军主将。戚家眼看面临青黄不接的尴尬，日后若是戚均战不动了，这只戚家军又有谁来率领？
也正因如此，戚雪诃横空出世，从一员小卒做起，一路至大将军，成为戚均的左膀右臂，传闻她早年从军是女扮男装的，甚至隐瞒了戚家姓氏，便是如此，她挂帅时，仍遭到不少反对。
戚雪诃在军中的地位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若是嫁人，难道要她退隐吗？
想到此，崔凌云的眼里也跟着暗淡下来，这世道对女子，实在是太难了些。
“哎，可算到了，我们家这内院七拐八拐的，我是最不喜的。”突然，戚雪诃笑道，声音里跟着高兴起来。
崔凌云抬眸看过去，才见戚家后院竟真的有一片小小的草地，篱笆里围着一只小马驹，正独自啃草。
“不是……不是说在马场吗？”崔凌云结结巴巴道。
戚雪诃哈哈大笑起来，眼里都是狡黠，“自然是骗你的。来，我带你骑一会儿马，母亲今日定是要你在家吃饭的，我们先玩会儿，等吃过饭，再送你回去。”
说着，戚雪诃拉着崔凌云走进草地，那小马驹与她那坐骑一般的通体雪白，瞧着和崔凌云一般高，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她们，都是好奇。
“这个年纪，最是温顺，你别害怕。”戚雪诃说着，不由分说，把崔凌云抱上小马。
崔凌云吓得哎呀乱叫，只敢抱紧马脖子，趴在上面。
“别紧张，我牵着你。”戚雪诃牵着缰绳，和崔凌云在草地上兜圈子。
这匹小马驹果然十分温顺，步伐优哉游哉，乖顺地跟在戚雪诃身后。
崔凌云终于放下心来，却听戚雪诃慢慢开口。
“北夷再起战事，皇上有意命我北上，与李既将军一同抗敌。”
崔凌云愣了愣，没想到戚雪诃会跟自己说这个，一时有些慌乱。
“听闻近来南楚世子与李将军走得很近。”戚雪诃回眸看向崔凌云，脸上的玩闹早已褪尽，满脸严肃。
崔凌云愣了愣，而后忙道，“只是之前我们在襄阳楼遇到十公主，见李将军的女儿可怜，帮二人说和过一番，是以才有些私交，也不过见过那么一两面而已。”
萧子章身份特殊，不可与北齐的武将交往过密，这番说辞也是他早就叮嘱崔凌云的，然而戚雪诃虽年少，却更明白其中弯弯绕绕。
她微微一哂，继续道：“我戚家碍于身份，不好与萧世子来往，只是如今北上，我却有一个不情之请。”说到此，戚雪诃的话顿了顿，“北齐连年征战歉收，这三年又接连大灾，我兄长预测此次征讨北夷，军粮必供应不上。萧世子与南楚定有些联络的渠道，我戚家想在两地之间，走货贸易，赚些银两，为北夷战事，也为日后其他早做准备。”
崔凌云没想到戚雪诃动的竟是这样的脑筋。她愣了半晌，才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回去问问世子的意思。”
戚雪诃笑道：“这是自然，今日不过提个想法，事不在一时，你也不必着急与我回话，你家身份特殊，你我平日里交往，也不必过于亲密。”
崔凌云心中了然。
至此，正事聊完了，戚雪诃又带着崔凌云在草地上跑了一圈，才把她抱下来。
此时差不多已到了晌午，戚夫人摆了饭，好好招待了崔凌云一番，这才送她离开。
回到世子府，崔凌云心中想着戚雪诃说的话，心事重重便往书房走，刚走到门口，便听萧子章的声音传来。
“此事不可叫夫人知道……”
她浑身一僵，一时竟不知还该不该进去了。
偏偏此时，站在门前的小厮瞧着了她。
“啊……夫人怎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