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赌局
胡天八月即飞雪——
入夜之后，天空下起了白雪，记不清这是北疆之地今年的第几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山野，落在城中，落在屋檐，落在树梢，恬静而又优雅地装饰着凡间的一切，只是一盏茶的功夫，繁华喧闹的尘世便点缀上了一层静谧皎洁的雪绒花。
“姐姐你看，好美的雪花啊！”
“是啊，在东海可看不到这么优美的雪景呢！”
雪飞漫天，上官铃霖玉手遥指，一时兴起，情不自禁地在飞雪中翩翩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竹清漪亦不自觉地伸出双手，迎接这天地间纯白的精灵，晶莹剔透的雪花飘落在竹清漪的脸上，更加增添了她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容骏注视着竹清漪此刻安乐的神情，心有所感，不由回忆起小时候的日子，嘴角流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一旁的晴曦看在眼里，欲言又止，心里颇有几分酸溜溜的又不好明说，抿了抿嘴。
“公子，竹姐姐这一路奔波，想必也饿了吧，不如我们去海晏楼吃上一顿，也好给两位姐姐接风洗尘。”
“对，对，是该去海晏楼好好的吃一顿，瞧我这记性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容骏说完骑上马去，其他三人也都翻身上马，海晏楼并不远，穿过两条街便到。
海晏楼门口人来人往，海晏楼里面人声鼎沸。
这海晏楼是烽烟城中最著名的酒楼，名字中虽然带个“海”字，但吃得是西北边塞的面食，烙饼，菜品也多以牛羊肉为主，辅以一些酸辣佐料。
菜品刚一上桌，上官霖铃就有些呆住了，这对从小就生活在江南鱼米水乡的她来说，实在有些不适应，勉强扒拉了两口，还没下咽便吐了出来，边吐还边抱怨道：“姐姐，这什么破酒楼啊，挂着那么大一个【海宴】的牌匾，却连一条鱼都没有，呸呸！——”
竹清漪虽然也是江南人士，但因为父亲竹听海曾在长平侯容狄手下任职还参与建造过这座烽烟城，因此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对烽烟城周遭的风土人情，生活习俗都有些模糊的记忆和了解，没有上官霖铃这般的抗拒，甚至这里的食物还激起了竹清漪一些儿时的回忆。
“海晏楼的【海晏】两字出自郑锡的《日中有王子赋》，赋文曰：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意为河水清澈，大海平静，时局稳定，农业丰收，隐喻太平盛世……”
“郑锡是谁？”
竹清漪的话没说完，上官霖铃又忽然瞪大了一双懵懂的眼睛，追问起了郑锡。
晴曦“噗”地一声嘴里的面条喷了出来，大笑不止，还好对面的容骏躲得快，逃过一劫。
“笑什么笑，你知道郑锡是谁吗？”
“不知道，但本姑娘就是想笑话你，嘻嘻——”
“哼，欺人太甚，我要和你单挑！”
“下午的对决还没有分出胜负，我也正有此意！”
上官霖铃撸起袖子，一手握拳一手抬掌，摆开了架势，晴曦也撩起长裙露出大腿，一脚踩在一张凳子上。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又都长得楚楚可怜，沉鱼落雁，很快便成为了整座海晏楼的焦点。
西北边陲之地，胡汉杂居本就民风彪悍，附近的食客们听闻两个出水芙蓉一般的小姑娘要打架，全都聚拢过来，更有甚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吹起了口哨。
“好漂亮的美人儿，想不到今天除了大饱口福，还能大饱眼福，简直不枉此生！”
“打起来，打起来，小老儿最喜欢看女孩子们打架了，挠脸，扯衣服，薅头发，哈哈哈！”
那老叟极具感染力的笑声，引得在场众人亦跟着哈哈大笑，海晏楼中顿时充满了活泼欢快的气氛。
“铃儿——”
“两个小孩子爱玩闹，清漪你就随她俩闹腾去吧，权当是晚餐后的余兴节目了。”
“可是，我怕铃儿——”
“没事，晴曦下手有分寸，不会伤了你的好义妹。”
容骏的一句话似乎激起了竹清漪的好胜心，竹清漪一蹙眉，嗔怪道：“我是怕铃儿，伤了你的好侍女！”
看着竹清漪略显较真的脸庞，容骏不禁飒然一笑，随后握紧了竹清漪的一双纤纤玉手，领着她来到了酒楼一侧的柜台，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账台上，说道：“掌柜的，今晚你店里的一切损失，都由我容公子买单！”
酒楼掌柜忙不迭地收下金子，点头哈腰，连声回道：“小人多谢二公子，小人多谢二公子，二公子您吃好喝好，吃好喝好，玩的尽兴！”
酒楼的另一边，一名皮肤白皙，金发碧眼的胡姬美人收拾出了几张桌子，合在一起，摆下盘口，嚷嚷道：“下注，下注，各位官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容骏一时兴起，便拉着竹清漪走了过去。
俩人看见那胡姬美人的身前，摆放着两个精致的琉璃盏，一蓝一绿，蓝色的琉璃盏不用说肯定是晴曦，那绿色的一定是上官霖铃了。
容骏想也不想得就掏出银子，押在了象征晴曦的那个琉璃盏面前，还用眼神暗示竹清漪也赶快下注。
竹清漪莞尔一笑，略显无奈，便从钱袋中取出来几两碎银，押在了绿色的琉璃盏前面。
酒楼里其他路人食客，也都掏出腰包，各自押定。
众人刚一押完，上官霖铃便和晴曦打了起来。
晴曦率先出手，纵身跃起，一掌朝上官霖铃的面门袭来，上官霖铃单臂抬起接下这一掌，另一只手快速出拳，击向晴曦因为动作太大而空出来的肋部，晴曦见状立马回身收掌，双臂交互胸前作防御状。
但还是被上官霖铃的这一拳震退好几步，双臂酸麻不已，不等晴曦反应，上官霖铃近步上前，旋即双手连出数拳，拳势凌烈竟一时让晴曦有些招架不住得错觉！
容骏看得入神，心中暗道：这姑娘拳法不错，比她那半吊子的红叶剑歌可强太多了，晴曦怕是要输惨了。
这上官霖铃使得乃是正统的南派拳法，门户严密，动作紧凑，手法灵巧，而晴曦则所学繁杂，动起武来也是拳脚并用，没有固定的套路。
正所谓，杂而不精，博而不专，短时间内俩人交手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时间一长，则高下立判。
而俩人也都默契的没有使用绝学，纯粹以拳脚定胜负，多半也是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怕一个不留神把整间酒楼都给拆了，伤及无辜。
上官霖铃和晴曦俩人，连着斗了好几十个回合，互相的体力都有些不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一身轻罗衣裳也被撕破，身上还挂了彩，幸好都是一些皮外伤。
缠斗到现在，上官霖铃和晴曦俩人勉强算打了个平手，互有胜负，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上官霖铃和晴曦当然也不会就此收手！
经过刚才的一番较量，晴曦也看出来了，这个上官霖铃的近身短打非常厉害，下盘更是很稳。
既然，近身格斗讨不得便宜，那就——
晴曦奋起一脚，挑起身边一张翻倒的八仙桌，朝着上官霖铃所在的方向踢了过去。
上官霖铃见状向后连续几个空翻，避开了八仙桌的落点范围，刚一立身站稳，更多的桌子便飞了过来。
于是，上官霖铃也挑起来几张长凳砸了过去，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灰尘散开，众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晴曦则趁此机会，偷袭到了上官霖铃的身后……
就用这一掌决胜负吧，得手了！——
酒楼之中，尘埃落定，桌椅板凳的碎片随处可见。
上官霖铃手中握着的一条长凳残骸，宛如一柄长剑抵住了凝音的额头，而晴曦的拳头却离上官霖铃的后颈还有半寸，晴曦退了两步，无奈地做了个认输的手势。
……
容骏，晴曦，竹清漪还有上官霖铃四人从海晏楼出来，竹清漪的怀里还抱着满满一摞的元宝和碎银。
竹清漪小声地嘀咕了两声：“发财了，发财了……”
身旁的容骏听见了，笑着打趣：“七年未见，清漪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小财迷了？”
竹清漪愣了一下，扶额思考道：“容骏哥哥，当个小财迷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竹清漪的这一反问，倒是把容骏问住了：是啊，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当个财迷确实没什么不好的，但容骏的心头却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正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