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直到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苏慕才悠悠醒来。
“哎,你们两个,先拆这边…”门外不断有声音传来,苏慕率先扑捉到了‘拆…’字,慌忙起身,打开房门。
这个小破屋本来就不暖和,何来还拆,那他岂不是要冻死。
看着众师兄弟,你一榔头他一棒子的,马上就要把他的窗户框给卸下来,苏慕急切的挡了过去:“哎,你们干嘛呢。”张开双臂阻挡着。
众人见苏慕出来,笑脸示意:“苏慕师兄,师尊吩咐,新一年新气象,我们要整装重修。”和气的解释着。
又是炤元,这人是上辈子跟他有仇吗,怎是如此对他:“你们整装重修了,我住哪里去啊。”苏慕气愤道。
就算被废了全身功法,就算是‘铜叶…’不,他现在啥身份也没有,那也不能如此对他吧,这摆明了就是要驱赶他,想到此,苏慕更加委屈。
众人见此,也颇为为难:“这…”面面相觑,师尊只说让他们拆,也没说把里面的人安排到哪里啊:“苏慕师兄,这…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住在哪里,您还需要请示师尊。”其中拿着大榔头的粗壮师弟如实道。
想了想,苏慕道:“你们先停下来,我去找师尊。”众人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苏慕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直接提步向‘两袖风’走去,他起来的晚,他还以为别人都不用做事,一把推开‘两袖风’的门,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人都还聚的挺全乎。
炤元坐在主位之上,看到来人那般模样,白色内衬,浅青色外素衣,腰间衣带渐宽,发丝些许凌乱,一双大眼睛来回旋转,有些急切…
“你这般如此,成何体统。”炤元不悦道。
苏慕低眸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他怎知道,炤章师兄他们回来了,他还以为这‘两袖风’就炤元他自己呢。
“苏慕师弟,如此着急,是有何事吗。”见此,炤章柔声的走到他身边,细细询问。
苏慕抬眸扫了一圈,弘枂还是鄙视他,湲墁冲他微微点头,圣翼还是面无表情,面瘫脸,怎么没看到炤星,他去哪里了。
苏慕觉得有些失礼,快速调整道:“见过炤章师兄。”举手作揖。炤章快速将他扶起:“苏慕师弟客气了。”
炤章看了两眼,有些明了:“师尊,我等已经汇报完毕,先行离开,去与炤星师弟商讨元春之事。”炤章柔声道。
炤元看了一眼,默认的点点头。而后炤章带着弘枂等人离开了,苏慕搅了搅手,侧眸看了一眼,等人都走了,才恨恨的看着炤元。
“师尊,为何要拆我的屋子。”炤元在苏慕脸上只看到四个字,理-直-气-壮。
炤元掀了掀嘴角,从主座上走了下来:“你的,那你跟我说说,这日召山有哪处地界是属于你的。”炤元绕着苏慕走了一圈,他的个头都超过他了,现在跟他理论的他,好似就是五年前的那个他。
苏慕微微的叹了口气:“那你要这么说,你就是在以大欺小,倚老卖老。”苏慕瞥了一眼,而后收回眸子。
是炤元让他说的,他说的也不过分吧,炤元可不就是在以大欺小,倚老卖老,依靠比他年长,比他有钱有权有势力就不经过他同意拆了他的家,他没动手那是给炤星面子。
听此,炤元微微的扯了扯嘴角,无奈的笑着,整个日召山也就只有他苏慕敢这么说他了。
绕过苏慕身边,回到原本的位置:“搬到七彩云去吧,即日起。”炤元柔声道。
‘七彩云’苏慕愣了一会,随后侧了个身子,迎上炤元的目光:“花海…”脱口询问,只见炤元微微点头,表示默认。
七彩云是一个独立的别院,除了炤元,无人进入那里,沿着‘两袖风’竹园走到尽头,便可进入七彩云,那里面种满了花,四季盛开的花,其中就有他最喜欢的香雪兰,旁侧还有‘彩云潭’,每日清晨,朝露溅落的水珠跌落至潭中,滴答,滴答如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这些都是他听弘枂之前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炤元会这么好心,让他住进去。
苏慕抬起眸微微打量,甚是狐疑:“你…有什么条件吗。”说完他就后悔了,人家让你去住你就去,不住白不住,还问啥条件啊。
苏慕快速抿了抿嘴,心里祈求炤元未听到他方才所说,只可惜:“条件就是,別惹事,好好待着。”炤元接话且认真道。
苏慕听此,微微点头:“嗯,不惹事。”其实他有些奇怪,炤元这突然的让他别惹事,是害怕五年前的事重演吗,甩了甩头,有地方住就好,剩下的也不关他的事。
举手作礼:“那师尊无其他事,苏慕先行告退。”说着,苏慕便抚了抚衣袖,转身走了出去。
见此,炤元侧眸看向壁阁一处,看样子,苏慕还未发现,他的音笛已经不见了…
待苏慕走出‘两袖风’后,弘枂一脸不悦的站在门前,手里还搭着一白色披风,见苏慕出来,快速的迎了上去:“给,炤星师兄让我送来的。”不情愿之心明显。
苏慕顿了些许:“谢谢。”柔声道。还不待伸手去接,披风已然到了肩头:“不用谢我,是师兄让我给你送的,否则我才不来浪费时间。”弘枂违心道。
抚了抚眼前人的披风,帮他理了理发丝,他比起之前,更加的瘦弱了一些,意识到此,弘枂颇为烦躁。
“你找师尊何事。”弘枂别扭道。
苏慕侧了侧眸子,无奈的笑了笑:“师尊拆了我的屋子,我想找他问问原由。”身后之人手形微顿,而后恢复正常:“可有问出。”弘枂询问道。
苏慕微微点头:“嗯,整装重修,让我搬到七彩云。”如实道。弘枂整理完毕,走至苏慕身侧:“那就好,我去帮你整理。”说完,提着步子向前走去。
苏慕抬眸看去,‘他要帮他收拾…’微微有些受宠若惊,提着步子跟了上去。那是第一次,弘枂见苏慕住的地方,虽然之前听他抱怨过,但弘枂未曾想过,日召还有如此破的地方。
“嗯…你们在诅安坟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趁着弘枂整理衣物的空档,苏慕想找一些话来说,不然真的很尴尬。
只见弘枂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而后摇头:“找了足足半月有余,一无所获,清风浪静。”弘枂颇为失落道,他们这一次去就是白费功夫。
“或许,炤明师兄,真的已经死了。”苏慕低声呢喃道。可此话听在弘枂耳里却又是另外一番寓意:“这话,不要在炤章师兄面前说,只要一天没找到尸体,就还有一天的希望。”
苏慕微微点头,待弘枂整理完毕,苏慕才发现,‘魂悸’不见了,他明明记得昨晚是放在枕下,所以他特意没让弘枂收拾萝帐,难道是炤星拿走了吗…
“怎么了,还不走吗。”弘枂亮声道。
苏慕微微抬眸:“嗯,走。”此事他还不便声张,那笛子上是刻了名字的,现在不但‘魂悸’没了,连薛灵沄给他的‘惦念石’也没了。
跟在弘枂的身后,忧心忡忡,思量着,这件事情,他能与何人诉说,思来想去,就只有上官盈,他那名上的姑姑…
“七彩云,我不便进入,就送你到这里,有何事可到‘秋风居’来寻我…们。”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七彩云的门前,弘枂将手上为数不多的物品交与苏慕的手中,面色清冷,低声道。
秋风居,他还从来没去过,一开始‘铜叶’身份不允许,后来‘绾玉’没必要,再后来就被幽禁至‘摘星阁’了。
苏慕微微点头,抱着手中的物品提步向‘七彩云’走去,虽然都在日召山,可屋外侧与屋里侧却完全是两个天地,风景也与弘枂之前描述大差不差,彩云潭、香雪兰、朝露渊…
周边还有竹林,脚下是一条铺着深青色鹅卵石的小道,踏过小道,穿过香雪兰花海,伫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座袅袅炊烟的屋舍。
给他住实在是浪费了。这是苏慕的第一想法,提步走进房屋内,屋内布置极为简洁,简洁中不缺大方,一进去就呼吸到香雪兰的香气。
苏慕把物品放在屋子中央的一张古红色八仙桌上,冲着腰腹间的‘血渊’道:“姑姑,休息好了就出来,我有事与你商讨。”声音极为低沉。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上官盈从血渊中现身,打量了一番屋舍:“嗯,这地比摘星阁好。”捏了捏下巴评价道。
苏慕没搭理这茬,无力的趴在桌子上:“魂悸丢了,惦念石也没了,你觉得会是谁拿走的。”他俨然已经把眼前魂当成了人。
看着五官已经皱在一起的苏慕,上官盈索性也不再逗他:“炤元拿走了,昨夜。”上官盈如实道。
苏慕攸的起身:“炤元,他拿魂悸做什么。”一脸震惊。
上官盈思考了一会,走到苏慕的身旁,直直的看着他:“我说鬼公子,是你真笨还是装傻,魂悸上有你的名字,他肯定会看到了这个名字才拿走的。”只是让上官盈看不清的是,炤元竟然没有揭发他,这是为什么呢。
“总之,这个炤元会是个导-火-索,他可能在布更大的局,你要时刻提防他。”上官盈沉声道。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炤元倾慕于鬼公子,而且可能性极大,但她不能允许。
苏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还以为炤元为何突然转性了,让他住进‘七彩云’,原来是变相的软禁他:“那你觉得,他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吗。”
其实苏慕想过,他既然拿着‘魂悸’,就难免有一天会被别人发现,如若真的到那时,他就大大方方承认,他是音家人怎么了,他又没有做那些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情,难不成这些正道之人还能再杀他一次,他没有报灭门之仇,已然是看在炤星养育之恩的面子了。
可奈何,这只是他一人理想的想法…
微微摇头:“昨晚拿走的,今日你也见过他,应当不会了,而且只是一支音笛,证明不了什么的。”上官盈理性分析道。
苏慕歪着头想了想,反正他现在也用不到,先在炤元那里寄存一段时间吧,随后起身去收拾衣物,一切忙完,看上官盈还坐在一旁呢,苏慕轻轻地走过去:“你…什么时候走啊。”
上官盈眨了眨眼睛:“走,去哪里。”故作疑惑道。
笑话,她可是君主安排过来的,任务没完成,她要去哪里,回去冥城受死啊。
见此,苏慕收回眸子,心想道:‘算了,反正圣灵石在他手中,他还能收留她,随她便吧。’微微点头:“没事,随便问问。”
抄起床沿的披风,提步向外走去,他快一天没见到炤星了,想的厉害,走出‘七彩云’直奔‘华清宫’而去,据说他们在华清宫商讨元春之事。
经过华清池,还是浮萍满池,碧绿明净,苏慕难得有心情,停下步子,欣赏了一番…
“锵锵…”一洪亮清越的声音从苏慕头顶传来,苏慕微微抬眸,只见五彩羽毛,羽冠立于头顶的‘凰’出现在他的面前。
苏慕扯起嘴角:“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苏慕伸出右臂,试图让‘凰’靠近他一些,哪成想它真的落在他手臂,仅是一瞬,则又在他的周围展翅飞翔,周身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轻盈的身体发出清脆的鸣叫…
“凰,我要去找炤星,你帮我带路吧。”苏慕仰着头撒娇道。
只见凌飞于空中的‘凰’旋了几圈,向前飞去,见此,苏慕理了理衣袖,跟在了后面:“凰,你慢点,我跟不上…”苏慕的声音渐行渐远…炤元才从后侧走出。
凰的品性甚是高洁,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就连他现在都使唤不了,它竟然愿意为苏慕带路。
凰的灵性在百鸟之中当为首冲,连它都认可的人,应当不会是戾气缠身,十恶不赦之人。想到此,炤元心中稍稍安定。
这方的苏慕被凰带至华清宫后,敲了敲门,方才走了进去,苏慕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是如此守规矩的人了。
“你怎么来了,不在七彩云好好休息。”炤星见到推门而来的苏慕,快速的迎了上去,他本打算结束去找他的。
苏慕冲着里侧的人微微点头而后道:“一人待着,有些无聊,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其实是他一天饿的慌,想来讨些糕点垫垫胃。
“你吃饭了吗。”炤星柔声道。果然,他的哥哥就是那个懂他的人。
苏慕微微摇头:“还未。”侧到炤星耳边道。
炤星抬起眸,一脸的心疼:“都怪我,今日过于忙了些,忽略了你。”转过身去,看着站在桌案前的众人:“师兄,我先带苏慕去膳堂吃些东西,你们先自行讨论。”
听此,苏慕有些羞愧,他只是想讨些糕点而已,不用如此大阵仗,小心的扯了扯炤星的衣袖:“炤星,不用,我食些糕点便好,现在也不是膳堂开启的时间。”苏慕低声道。
炤星侧过眸,拍了拍他的手:“无碍,何时开都是开。”
众人都知炤星师兄与苏慕关系好,可如今看来,那真真的是好的过了头,只有炤章知晓其中缘由。
“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不然,咱们都去膳堂讨一些饭菜如何。”炤章放下手中的流程册,笑吟吟道。
听此,湲墁与圣翼对了一个眸子,微微点头,倒是弘枂一脸的不情愿:“饿了早不说,早些时辰给你做点吃的啊,真是功法没了,智商也没了。”说着,侧过身子,率先走了出去。
苏慕惭了惭眸子,不好意思之意明显,倒是炤星,冷色之意瞬间周身显现。
一路上,一群人吸引了众多小师弟师妹的目光,他们几人聚集这么齐的时候,还是五年前正魔大战的时候,只可惜鉑眠…
鉑眠,他都快忘记了,鉑眠去哪里了,炤星说那晚,落染和鉑眠都被救走了,难不成真的归顺落染他们了。
“你手这么冰,喝些热的暖暖胃。”趁着苏慕发呆的功夫,炤星已经替他做了主,看着掌事猪肝色的脸,苏慕快速的点头:“可以,我都可以。”而后跑到一侧乖乖的坐着去了。
不一会,弘枂先端着饭碟向他走来:“给,全吃完。”表情极臭,有些粗鲁,而后坐在侧对面。
‘糯米糕…’苏慕看了一眼,弘枂竟然还记得他喜欢吃糯米糕:“谢谢…”苏慕扯过碟子,犹豫是直接上手还是斯文一些,使用木筷。见苏慕犹犹豫豫,弘枂没好气道:“想怎么吃怎么吃,不用伪装你的本性。”撇了一眼苏慕,而后收回眸子。
苏慕也抬眸看了他一眼,得,人家都说了,自己也别装了,上手拿了一块就往嘴里塞,甜甜的,糯糯的…很好吃,苏慕闭上眼睛,笑吟吟的,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享受。
弘枂见此:“出息,不就一个糯米糕,也没多难做。”微微讽刺道。这可是他在苏慕不在的时间里,刷了整整三万二千五百二十个碗碟才央求掌事答应教他做的,他本以为苏慕没机会吃到了,今天看来,他刷的这些个碗碟值了。
一堆糯米糕下肚,再喝了炤星的一大碗粥,他真的彻底饱了…
“师兄,那我们过几日,便按照我们今日的流程册去准备吗。”
在炤星给苏慕擦唇角的空档,湲墁微声道。
炤星微微点头:“你与苏慕负责迎接各派掌门,圣翼与弘枂负责膳食部分,我与炤章师兄负责协助炤白师兄布置日召山,后续有变动,再商讨协调。”
苏慕低着头,本来以为没他什么事,结果还是得跑到那结界前,对着来人,一个一个鞠躬,笑脸相迎,想到就脑仁疼。
“你怎么了,脸这么难看。”弘枂眉头微皱道。
苏慕抬起眸,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脸上:“啊…没事…”瞬间哑语,他怎么说,难道说他不喜迎客,就想在七彩云待着,这里好似还轮不到他说话。
低了低眸,而后抬起:“嗯…元春节,可以下山放天灯吗。”苏慕柔声询问道。
虽然上次未见银铃,可这次他还想去看一看,以往都是与银铃一起在山下放天灯的,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弘枂打量了些许,而后把眸子移向炤星身上,这事他满足不了他。
揉了揉苏慕的肩头:“我会试着与师尊和掌门商量一下,带你去放天灯。”炤星微微扯起嘴角,虽然这在往年都未曾有过,但他还是想试上一试。
见此,湲墁微微低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待众人吃完,时间已然不早了,炤星执意要送他回七彩云,一路上苏慕都在想关于‘玄女之法’,炤星究竟是如何汇报的,依他看来,炤元与炤仁似乎没有要采取措施的意思。
还有,二十一年前的上官盈与湲城究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