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聚集在总经理办公室。

周然烫洗茶具,周绩坐在他的位置上翻阅这个季度的各项数据报告。

“比起我当年,差远了。”

周然充耳不闻,这俩口子一来,准要打击他一番。

赵凝问:“你那翻译组又进新人了?”

“什么叫又?”周然反问:“怎么进来的,你不知道?”

赵凝喝着茶:“我怎么会知道?”

茶香四溢,热气儿升至空中消散,周然毫不在意赵女士的情绪,说:“您可真有意思,吃顿饭还不忘给我招人,现在在这儿装失忆。”

赵凝恼了:“嘿,你这什么态度?”

周绩放下报表,掀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儿子,勾唇问:“上次和老马一起吃饭介绍的那个女孩儿,颜起霖的千金,叫颜什么?”

周然回:“颜念。”

“哦!想起来了,她就是颜念呀。”赵凝若有所思,敛了几分不耐,“干得怎么样?”

周然察觉到赵凝的神色变化,浓眉轻挑:“挺好。”

赵凝笑:“评价挺高啊?这半年来,终于有个人能入周总的眼了。”

周然懒得搭理她,往她茶杯里添茶。

赵凝岔开话题:“我不喝这个,困死了,你让顾平平给我弄点咖啡,不要茶水间的。”

周然烦躁地啧了声,赶人:“喝茶不一样吗?那你回去睡觉。”

赵凝靠在沙发上揉着眉心:“晚上还有场饭局,躲不掉,快点。”

周然掏出手机,说:“顾平平出去了,我给你点外卖。”

赵凝拿起沙发上的靠枕向他丢过去:“叫你煮个咖啡怎么就这么磨叽呢!”

周然躲开,靠枕直接掉地上了:“那你自己煮。”

赵凝:“老周,你把他开了。”

周绩很配合地说:“好,明天开个股东会议。”

“……”

颜念认真听许昕锐说合同的预处理事项,手机弹了一条微信消息进来。

颜念没在乎,继续听她说。

等许昕锐回工位后,她才拿起来看。

周然在七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来一下办公室。】

这条消息,复制的上一条,一模一样。

颜念往后看了眼,都在休息,也没人关注她。

出了翻译组,茫然地敲响了周然办公室的门。

“进来。”

颜念推开门走进去,一家三口齐刷刷地看着她。

颜念不免有些紧张,问:“周总,您找我?”

周然吩咐:“给赵总煮杯咖啡。”

“……”颜念只好应下来,“好的。”

赵凝笑眯眯地看着她:“谢谢!”

颜念温声道:“不客气。”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颜念曼斯条例地将煮好的咖啡端到赵凝面前:“小心烫。”

赵凝闻着咖啡的香气,干净度和甜度都出来了,不免多看了眼颜念。

颜念给周绩端了一杯放到办公桌上。

周绩:“谢谢!”

颜念返回来又给周然倒了一杯:“周总,那我就先去忙了。”

周然见她面子工程做得挺好,又想快点出去。笑道:“行,忙去吧!”

颜念出了办公室如同大赦,浑身顿时松懈下来。

……

今天许昕锐晚上有事,将工作移交到她和许蜜的手里。

晚上九点多完成任务,收拾下班。

许蜜去负一楼开车,颜念在一楼下。

手机天气软件一小时前就提示今晚有强风暴雨,尽量减少外出。

徐忆卿今晚有应酬,特地发消息提醒过她早点打车回家。

颜念出公司门口,看地面的积水,雨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

走出去打出租又有一段距离。

雨势越来越大,偶尔刮来强风,大厅门口已经躲不住人。

颜念回去躲雨,在手机打车软件里下单。 由于是下雨天,等待的时间从3分钟变成了8分钟。

一直等了半个小时,依旧没人接单。

颜念地图上看了下地铁站的距离,三百多米就有一个站口。

把包顶在头上,虽然知道没用,还是给足了暴雨最基本的尊重。

冒着风雨冲出去几步,浑身就已经湿透了。

往地铁方向跑,直行后需要往右过斑马线。此时路上没什么车,颜念顾不上看红绿灯往前面跑。

一辆黑色的suv一下刹在了她的右前方,颜念本能往后退,等车先走。

紧接着车窗被放下来,周然在驾驶位叫她:“颜念,上来。”

滂沱雨声在耳边簌簌作响,却远不及他的声音大。

颜念惊讶他的出现,愣在原地,双眼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一睁一闭。

这大概是,她在周然面前,最为狼狈的一次。

只听周然怒道:“愣着干什么快上来。”

这不是犯矫情的时候。颜念绕到副驾拉开车门上去,把雨声一下隔绝在了外面。

身上可以拧出半盆水。

头上的水,顺着下巴滴在手上和裙子上。十分的狼狈不堪。

颜念侧脸,准备说声谢谢。

周然穿着黑色的健身衣,像是刚健完身,拧着眉心,唇线绷得很直,眼里没有半分嘲笑落汤鸡的意思。一脸严肃,反而挺不高兴。

颜念快要脱口而出的谢谢转换成抱歉:“不好意思,车给你弄脏了。”

周然眸光暗沉,就这么盯着她脸,一言不发。

干燥的车厢内因为她的存在,湿气很重,夹杂着有力量感的草木香,那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和湿气一并闯入她的鼻息内。

因为奔跑,胸膛剧烈起伏还未平复。颜念放慢呼吸,把牢牢贴在皮肤上衣服轻轻扯了一下;夏日的衣服很薄,虽然车厢里光线不明,但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贴身衣物。

周然看出她的窘迫,移开视线。车还停在斑马线上,没着急开走。

从后面拿了一件休闲外套倾身过来帮她披上,宽大的衣服如同一块遮羞布,上半身被遮得严严实实,给足了她安全感。

还帮她掩了掩衣摆。

周然这一系列举动过于稀松平常,颜念被照顾得有些错愕,不禁想这是不是被雨淋懵后产生了幻觉,半天从唇齿缝里冒了两个字:“谢谢!”

周然给她披好衣服,又从后面的健身包里拿了一块新毛巾出来,对她不容拒绝的命令:“过来。”

颜念愣了下,没敢看他的眼睛抬手去接。

周然却没有要给得意思。

他是说的‘过来’,而不是‘拿着’。

颜念手指冰冷麻木,同时也有点迷糊不想动,乖乖把头凑过去。

周然对她的脑袋一顿猛搓。

这个力度,多多少少带着点私人恩怨。

软塌塌的头发被他搓乱,颜念好脾气地一声不吭。

周然抱怨:“你这什么腿,还跑得挺快,开着车追都追不上。”

颜念:“……”

擦完头,没再滴水。

周然直接把毛巾扔她脑袋上:“耳朵进水了?跟你说话呢?”

被他搓得脑袋有些发晕,根本没机会回话。

颜念扯下毛巾,抬手拨开乱糟糟的头发。脸蛋煞白,犹如被雨水打过的白玫瑰,冷艳又狼狈,说话却温柔到了极致:“不好意思,没看见。”

周然瞄了眼中控,确定空调吹的是热风才发动车子:“别在我车上感冒了,到时候讹我医药费。”

“……”颜念紧接着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不会的,您放心。”

“坚持一下。”周然瞥她一眼:“地址。”

颜念说:“桦悦府。”

车已经开了有一段路,周然突然问:“我很老?”

颜念没懂他什么意思:“什么?”

周然不爽问:“‘您’没听懂我问的什么意思么?”

他把‘您’说得咬牙切齿,感觉下一秒就要和她干仗似的。

颜念瞬间明白了,解释道:“这是对领导的尊称。”

“是吗?”周然狐疑,“‘您’真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称呼她,硬生生把自己身份降低一等,像个她雇佣的司机。

颜念听着确实也不大舒服,从周然嘴里说出来,更是嘲讽意味十足。

碍于都这样称呼了很久,颜念只是嗯声,没再解释别的。

周然笑笑,专心开车。

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交流。

快到桦悦府,雨小了些。

周然把车停靠在路边上,冒着雨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把伞,打着进了路边的24小时药店。

没过多久提着一袋药上车,直接抛到了她怀里。

颜念紧忙接住,她垂眸借着路灯投进来的光看,是一些预防感冒的药。

周然说:“上面写了,看着吃吧!病假公司还得给你算薪资,别想偷懒。”

“……”颜念抱着药不说话,垂头沉思许久。

那年他说再去找她,而她果断地斩断了他们的联系。周然当时是怎么看待她这个人的。

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不讲信用,很不靠谱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