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本来听到洛嘉肯定的回答还放松了心情,有些开心,甚至还准备思考着如何另想他法救燕国于水火,可是洛嘉之后的一句话再一次打消了他所有的想法,让他的心情再一次沉入深渊。
他不解的看向洛嘉。
“就像我刚才和你说的,比起那个只知情爱的小女子,”洛嘉一边走近宋稚,一边满眼饱含泪水的说:“我现在更是燕国的公主,若是不能保全国家,我要这情爱又有何用?”
宋稚第一次看见这样子的洛嘉,不同于那个记忆中永远满面欢笑的小公主,如今她笑得无奈,笑得悲凉。
她也是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本也是一个无需担忧国事的深宫公主。而如今面对国家存亡之危机,她莫名成了那个关键的人物,所有的压力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不得不开始去接受所有的突如其来,所有的曾经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她曾经也只是以为燕国只是不如卫国强大,但是至少也能和平安稳的存在,可是如今她才渐渐的明白,哪有这么多爱好和平的人,只是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都替自己把危险的压力都一一规避罢了。
“可是你可知你去了卫国之后会遭遇什么?”
“我不知,但是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要去,这是能够燕国于水火的唯一办法。哪怕只能维持一时之安宁,我也要去争取,日后再去为燕国谋更多生路。”
“你可会有不舍,不舍皇上,太后,”这些家国大义的话宋稚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了,多到就算是从洛嘉的嘴里说出来的,他也不想继续下去。现在他的心里想的更多的是除去这些大情大义,洛嘉的心中又会如何选择,他自私的想要得到洛嘉选择自己的回答,“又或者不舍我。”
洛嘉听到宋稚突然转移的话题并不意外,她眼角的一滴泪落了下来,不敢看向宋稚只好偏过头看向天空。
“自然都舍不得,舍不得本可以躲在你们身后的生活,舍不得好不容易都坦诚了的爱情。”
听到这里宋稚以为洛嘉的心开始了动摇,觉得自己能够更进一步了,于是又继续说:“从前是我懦弱,是我犹豫不敢往前才错失了太多机会,那以后让我弥补可好?”
宋稚一直都知道自己如今说的所有的话如果让旁人听来都是大逆不道的话,作为燕国的臣子他理应支持洛嘉的行为。可是他总在心底认为他或许爱洛嘉胜过爱燕国,从前愿意从军打仗守卫燕国,也不过是而对洛嘉的一句承诺,以及想要配得上洛嘉的决心。可是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已经与心爱之人心意相通,现实却告诉他要他亲手把心爱之人送给他人,他的心中又怎会肯,自然是要奋力争取与反抗。他自那时起本就无牵无挂,世间也再无与之相干的人了,是洛嘉救他于平庸,点亮了他本该寂寥一生的暗淡人生。从此他只想追随自己心中的光亮,只想守护自己心中的光亮,他就算要去牺牲其他人或自己也在所不辞。或许换句话说,宋稚本就不是一个心怀大意之人,他所谓的大义来源于自己的小情小爱,来源于自己对所爱之人的追求。
洛嘉用手抹去了那滴泪水,调整了呼吸,转过头又重新看向正急切的等着自己回答的宋稚,摇了摇头。
“至少我们现在是相爱的,至少我们知道以后我们也会一直爱着对方就好了,不是吗?幼时听教书先生说人与人的遇见或缘或祸,是缘珍惜当下即可,是祸也无需伤怀,直面迈过就好。”洛嘉笑了笑,“我相信你我之遇见是缘,你信吗?”
宋稚的心绪还没有完全整理明白,但他还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我信。”
“所以我们依着缘分得以见面,又依着缘分尽力相爱,只是上天不舍恩赐,我们只是有缘却无相守之幸。可是既爱入心骨,相见与否,相守与否又有何区别,反正一切情谊尽在心间。”
洛嘉说的话不仅是在安慰宋稚,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她哪有她自己说的那么伟大,不过也是努力装出来的坚强罢了,若是这个时候再出现一个新的办法,她绝对会反悔自己的决定,并且大哭一场诉说委屈。她也知道宋稚好不容易才说出来自己的心意,自己好不容易盼来了自己想要的爱情,就这样决定放弃肯定是不舍的,她甚至还想要宋稚再坚持坚持,再动摇自己的内心,多给自己一些自私的理由。可是她就是知道自己随时都会被宋稚动摇的内心,所以她没有再给宋稚说话的机会,而是引导着宋稚顺着自己的话一起安慰着自己。
宋稚听着洛嘉说的话有理,却又不合自己心中的理,可是他也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他怕自己执意想要争取相守,反叫洛嘉疑心自己对她的爱意,他不敢说出来自己心中所想,只能顺着洛嘉的话回答。
“是,”宋稚本还想说话,可是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本就和洛嘉想的不一样,他又该说些什么呢?而且他的心中所想早已化身成一个个枷锁束缚住了他的喉头,令他的嘴唇微张,却只字也不曾脱出口。
“那宋将军最后这几天多陪陪我吧,我后天就要启程去卫国了。”洛嘉听见宋稚妥协的话语,心中一阵放松却又一阵空虚,落下眼泪的时候轻笑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
“好,”宋稚此时的眼中也盘旋着将落未落的泪珠,他心疼伤心的洛嘉,心疼自己以有缘无分而终结的爱情,“我记得后天好像也是中秋灯会。”
“是啊,好快呀,上一年和你一起逛灯会好像就在昨日一样,”洛嘉又有些愧疚的说:“只是今年不能和你一起过了。”
宋稚走上前,大胆的拉住洛嘉垂落在衣裙上的手,包住洛嘉小小的还沾着泪珠的手,他希望自己冲破懦弱的动作能够给洛嘉带去一丝安慰。宋稚温柔又心疼的看向有些伤感的洛嘉,洛嘉对上了宋稚的眼神,缓缓把头倚在宋稚的肩膀上。这是她这几日以来最轻松的一天,她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有的顾虑,可以释放自己的内心和行为,好好的享受自己想追求的情感,做一刻自私只知情爱的人。
卫国,伊川。
阴琪的消息是被封锁住的,她一般只能从伊云岭处得到卫国与燕国之间的事情。而伊云岭自从上次看到阴琪的反应后心中有些顾虑,于是都会酌情透露消息给阴琪,所以阴琪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安分的生活着。
直到两国决定议和的消息完全确定,伊云岭才把所有的事情慢慢地说与阴琪听。本来听着的阴琪只是感叹阴鹏母子的心狠手辣,但是在听到洛嘉要来和亲之后,阴琪却再也坐不住了,她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再次熊熊燃起。若是说先燕王之死只是让她觉得阴鹏可怕,生气于自己计划被扰乱,可是如今得知阴鹏提出要洛嘉来卫国和亲,她心中的怒火远胜于之前任何一次。她不知道为何阴鹏非要洛嘉和亲一事,明明洛嘉从未参与过两国交战一事,但是她又转念一回忆,她记得舅舅说阴鹏在战场上见到了洛嘉。阴琪的心中怒火又随着回忆慢慢少了些火势,她记得好像是自己的书信引导着洛嘉一步步接近两国战事,到宋稚身边传信。可是她以为宋稚会让洛嘉离开前线,她以为宋稚会好好的保护洛嘉,可是为什么洛嘉还是被阴鹏盯上了?阴琪的心中又想到了宋稚之前在自己面前说出守护洛嘉不受伤害的承诺,她现在恨不得飞到宋稚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不能信守承诺,为什么不能早早劝洛嘉回去?
“这关洛嘉什么事?为什么突然阴鹏要盯着一个弱女子不放?”
伊云岭却淡定多了,毕竟两国交战也打不到他这里来,而且他只管守着自己身边的人。
“这是燕国在求和,自然卫国提出什么都是可以的。”
“阴鹏就是在在无理取闹,他这人阴险狠毒,若是洛嘉落在了他的手里,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阴琪愤愤的在心中咒骂着阴鹏,她已经能够想到洛嘉过来之后的生活了,她也开始在心中盘算着新的计划了。
“你这么关心这个燕国的公主?莫不是心中有其他的隐情。”伊云岭不是第一次疑心阴琪与洛嘉之间的关系了,从前他只是认为是阴琪性情纯良,所以会同情这一位异国的朋友,但是疑心的次数多了再加上那枚虎牙项链是她从燕国回来之后不见得,他在心中也有了猜想,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阴琪听到伊云岭的疑问有些慌了,她害怕心中的秘密被揭穿,虽然她感觉伊云岭应该已经察觉,但是她还是不想轻易承认。
“我记得舅舅您说过之前燕国烧了我们的粮草又杀了不少我卫国士兵,可是这一次墨城一役又是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多精兵和粮草?”
阴琪急忙转移话题,也顺便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伊云岭也是疑惑这一点,他也在思考,但是很快就有人解答了他和阴琪心中的疑惑。
“是安太妃送去的兵和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