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吴妈妈坐在床边,给沈岚歆削着苹果,说道:“歆歆,别怪阿姨自作主张哦,你如果不住院我是不放心的,不要年纪轻轻的就不当心身体。哎,你也知道的,吴忧爸爸年轻的时候干起活来不要命,发烧感冒根本不当一回事,结果呢,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沈岚歆早就听吴妈妈说起过吴爸爸的事,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结果吴爸爸在吴忧高中的时候撒手而去。事后回想,其实他很早肝应该就出了问题,但那时候担心花钱,除非真是爬不起来了,不然哪会去医院,因此只是自己硬扛着。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肝癌晚期、回天乏力了。

沈岚歆乖巧地点点头,接过一片苹果:“嗯,阿姨,我知道的,我会好好注意的。”

吴妈妈又给她切了一片:“还有这次拜托安医生的事,你也不要有任何负担,人是我找的,这个人情阿姨记着的。”

沈岚歆刚想开口打断,又被吴妈妈打断:“你不用觉得有什么想法。阿姨呢,只希望你和吴忧都能找到一个真心爱护的人,至于说房子有多大、车子有多好,那是看奋斗的本事,也是看机遇。但最重要的,阿姨觉得,还是看人品,看两个人合不合得来。你说对伐?”

“对!我的爱情导师,你说得对!”门口一声欢乐的女声,把吴妈妈和沈岚歆都吓了一跳,是吴忧来了。

“要死啊,进来都不敲门啊!”吴妈妈瞪她一眼。

“你怎么过来啦,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吗?”沈岚歆抢在母女俩中间,别让她俩又杠起来。

“我跟Allen请假了,我说上班上得头疼,去医院看看。”吴忧撒谎似乎从不用打草稿。

“吴忧,那你正好在这里,我回家烧晚饭了,把岚歆的晚饭带过来。”

“不用了阿姨,你回家吧,我这里直接在医院订餐就好。”

“姆妈,你别折腾了,你也想把自己折腾得住进来跟岚歆一起待几天啊?医院有食堂,外面有餐厅,手机有外卖,哪里还吃不到饭啊?”

“这些哪里比得上家里烧的有营养啊?”

“行了行了,这样好伐,你负责每天的中饭,你上午来的时候就把中饭带过来,其他你都不用管。”

“对,阿姨,早饭晚饭我去食堂订饭吃,你不用担心。”

“好,到时候出院了回家再好好补补。”

再坐了一会儿,吴忧便把吴妈妈“赶”回了家,说她在这待了快一天了,赶紧回家休息。转身就立马坐在床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沈岚歆,把沈岚歆都看得有点发毛。

“吴忧,你干嘛啊?”

“快憋死我了,沈岚歆,从实招来,这病房哪来的啊?真是安医生吗?我今天一进医院都愣了。”

“是你妈找的安医生,他安排的。”

“啧啧,可以啊,嗯,这下我放心了。”

“你无聊……”

“咚咚咚”,门并未关上,但仍有人敲了几声。曹操来了——是安医生。

沈岚歆和吴忧都有一种上一秒背后刚说人坏话下一秒就撞上当事人的窘迫,倒是安医生,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很自然地开口问候:“吴忧,你也在啊。吴妈妈走了吗?”,然后看向沈岚歆,“岚歆,你的报告我看了,不是很严重,但还是要住院好好调养几天,把炎症消掉。”

“哦,好的,对了安医生,今天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正好有空的床位。”

“那个,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我门诊刚结束。你的晚饭订了吗?”

“今天没订。一会吴忧帮我去楼下食堂或者外面餐厅打包一些回来。”

“也好,尽量吃一些清淡的。医院的虽然不太可口,但营养和卫生还是能保障。要不我帮你从明天开始在医院订餐吧,方便一些。”

“不用不用,吴忧妈妈会每天给我送的。安医生,谢谢你!”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过去了。”

“安医生慢走。”

吴忧把安医生送到门口,“安医生,谢谢你呀”笑着跟他挥手告别,安医生笑了笑,走了。

吴忧立马回来:“我宣布,我投安医生一票!”

“无聊!”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些贵州拍戏的琐事。晚上9点,沈岚歆也把吴忧“赶”回家了。

也许是最近实在太累,也许是药物中有助眠的成分,沈岚歆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特别绵长。

但迷迷糊糊之间,她觉得右手被一个人紧紧握住,熟悉的掌心,熟悉的指节,握了很长很长时间。后来似乎还给自己盖了盖被子,他凑近的时候,她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味。

是他,一定是他,我没有在做梦。

事实上,正是傅一恒。

他自回到上海公司,就忙于处理公司堆积的事务,以及跟总部汇报这次广东和香港地区的情况。

一天下午,他的手机铃响,是那个看到就觉得恶心的号码。接起。

“爸。”

“一恒,怎么圣诞节没回来?”

“刚回上海,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

“快要新年了,回来一趟。”

“我这边还有……”

“一恒,不想妈妈吗?妈妈一直很担心你。一个人在国内,都没有人好好照顾你。快回来吧。”一个中年女声,温柔,殷切,带着母亲的关心。

但他一点、一声、一句都不想听。

“一恒,听到了吗?”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命令。

“……好,我定12月30号的飞机。”

“好。”

他正盘算着如何在回澳洲前再见一次沈岚歆,就听到人事部的两个同事在茶水间聊天“我今天上午去医院拿公司的体检报告,你知道我看到谁了?”“谁啊?”“你记得给我们拍西城澜悦宣传片的那个美女吗?”“叫……沈岚歆?”“对啊,好像跟她妈妈在医院,哎呀,她好像生病了,瘦得呀,看着精神也不太好……”

傅一恒很快就找人打听到了沈岚歆住的医院和病房。又找了关系进病房待了好一会。

病房里并未开灯,只有走廊的灯映射进来,沈岚歆的脸罩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似乎睡得特别安稳。

傅一恒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握住了岚歆的手,曾经被他牵着大步往前奔跑的手,曾经在冬日被他放进衣服口袋的手,如今终于重新握在了手中。他将手贴在自己的右脸,好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岚歆,是我,傅一恒呀。

你怎么生病了?过去的这几年,你是不是也这样,生病了也一声不吭自己扛着?

岚歆,过两天我又要回澳洲了,我保证,过年前我一定回来,一定!等我回来了,我们好好聊聊,好么?

傅一恒起身,给岚歆拉了拉被子,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了侧身。傅一恒看着这个温柔甜睡的女孩,伸出手,终是抚了抚她的面颊,转身离去。

第二日清晨,吴忧起了个大早,刚进病房,就看到沈岚歆靠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发呆。自己喊了她好几声,也没有回应。

“岚歆,哎呀,沈岚歆!”吴忧放下早餐,过去拍拍她。

沈岚歆转过头,似乎仍沉浸在思绪里:“吴忧,他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