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弈年尴尬地笑了笑:“......对。”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慕容桓听到他的声音也面露疑惑,不过他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关心方弈年为什么这样,他自顾自地坐下,夜镰很识趣的站到一边。

“上回那个你不是拼死也要救吗?这么快又换人了?”

慕容桓说的好像方弈年始乱终弃一样,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方弈年急忙摆摆手,道:“他......”

真的绝了,方弈年感觉现在说话就是折磨,不知道为什么会遭这个罪。

“我大哥最近受了些伤,所以我来顶替,太子殿下,世子现在说话都难受,您看可不可以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下?”看公子难受的厉害,夜镰主动站出来解围了。

慕容桓却眼神一凛,颇有些皇帝的威严,但那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来时的那种轻蔑的目光。

“既如此,那你便好好歇着,不过,你的身体比孤想象中的还要孱弱啊。”慕容桓道,“还以为你可以坚持半个时辰。”

方弈年心里直翻白眼,那个地方,正常人都不可能待那么久,何况他身体还比平常人畏寒,又不能动,那些护卫还能时不时活动下手脚。

对上慕容桓,方弈年只能苦笑。

慕容桓走了之后,方弈年感觉空气都流通了。

夜镰看着慕容桓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狠戾,随即又收敛了情绪,仔细查看公子状况。

“公子别这么冒险了,我不好跟阁主交代。”虽然阁主已经走了。听说上次方弈年要玩命,巫溟被抽了一顿鞭子,夜镰倒不怕这个,但是也经不起每次都这么玩。

对了,兰纪呢?

方弈年忍着疼说道:“他去哪了?”

夜镰道:“阁主已经在回西璃的路上了。”

“哦。”方弈年发出一个音,但是声音很小,细若蚊蝇,不看口型可能都有些分辨不出来他说了话。

这晚,他彻夜难眠。

喝了药之后,第二天,方弈年嗓子终于没那么痛了。

他穿着厚实坐在案前,对着满桌的美味,他却觉得索然无味。

他吃不下,口里发苦。

草草喝了一点粥后,他让夜镰撤走了那些佳肴。

夜镰看他无聊,道:“公子,可要看话本?”

方弈年一个死亡凝视过去,满脸嫌弃:“把你那些话本拿远点,别碍着我。”

夜镰做心如刀割状,仿佛被伤透了心。

“我问你个事。”思考一整夜,方弈年打算找找答案。

“公子请讲。”

“若是我没有服用雪海灵芝,是不是一炷香都坚持不了?”

夜镰点了点头。

“兰纪是神仙吗?他知道慕容桓要害我。”

夜镰解释道:“阁主并不知道此事。此次来邗都,是追着李知念李公子来的,正巧有消息说他在邗都出现,于是阁主便赶了过来。公子应该知道沙木帕巫师说了什么吧?”

“我会死。”

夜镰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道:“此前,阁主已经寻找了雪海灵芝一年,但依旧一无所获,东渝国已经覆灭,雪海灵芝留存在世更是少之又少,这东西虽是奇药,但是对解蛊并没有实质性作用,只能延缓发作时间和减少蛊毒发作时的痛苦。”

“上月,是找雪海灵芝的最后期限,如果还是找不到,阁主只能找李公子拿了,但是李公子居无定所,行踪不太好查,所以只能在找到他的时候赶紧拿药。”

“所以,你们阁主这是抢劫吧?”

公子的关注点总是很奇特。

夜镰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反驳,但是他还是得为阁主说好话的。

“公子言重了,怎么会是抢呢,阁主是拿东西交换的。”说出这话夜镰都心虚,那本来也是人家父亲留给儿子的东西,本来就是别人的,所以说这雪海灵芝其实就是抢来的。

其实阁主本不用跑这一趟,但是作为下属,他也不好揣测主人的意图,只管执行命令便是。

方弈年抿了一口茶,润润喉咙。话说多了还是会有些痛。

“那他这么着急走干嘛?”

“西璃还有好些事要处理,他走不开。”

好吧,都是兰纪有理,他也不追问太多了,问太多反而显得他有些紧张。

“夜镰。”

夜镰愣了一下,而后应道:“在的,公子。”

“你给我读读你收藏的话本吧。”

哎?

夜镰发懵了,刚刚还嫌弃着呢,这会儿又惦记上了,公子真是阴晴不定。

夜镰的声音不像巫溟的总是带着一股子漠然和死气,反而常常衔着鲜活韧劲,是很多人喜爱的那种浑然天成的灵气,让人一听便觉欢喜。

方弈年听着话本里的故事,眼皮有些昏昏沉沉,故事也没有很精彩,是才子佳人的戏码。

才子与佳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才子家境清寒,佳人爹看不起,不准他们在一起。才子发誓要考取功名回来迎娶佳人,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佳人迫于父亲的压力,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富绅,才子在外饱受煎熬白眼,也未取得半点功名,回来后发现心上人早已成他人妻顿时心灰意冷,于是也随意娶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倒很不错,手脚勤快,温柔娴熟,但才子却对佳人念念不忘,经常与佳人私会,富绅发现后打了才子一顿,又将佳人关了起来。才子天天酗酒不着家,女人也不闹,悉心照料着。

邻里街坊都夸赞才子是上辈子积了福才娶到这么好的妻子,但才子嗤之以鼻,并不珍惜,反而变本加厉苛待这贤惠的女人。

终于有一天,才子与佳人的私会又被撞破了,富绅一气之下,叫人将才子打死,暴尸荒野。佳人看到这惨烈的一幕,也是吓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着身体,眼泪止不住地落。

但是富绅毫不怜惜,将她锁在了一个小阁楼里。

富绅财多势大,官员都替他遮掩罪行,街坊邻居对才子的死也是唾沫多过泪水,都在骂他活该。

后来佳人疯了,富绅便将她直接丢出了家门让她自生自灭。

一天下了一场大雨,有人看到佳人脚滑掉进了水里。等到第二天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佳人身上衣物破破烂烂,裸露的皮肤发白肿胀,早已没了呼吸。

佳人尸体也被人随意丢弃在了荒野,和才子的下场一样。

从那以后,那个贤惠的女人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很久很久以后,有一个故事一直在才子佳人的故乡流传,说是才子在外的几年,并没有努力读书,反而经常跟狐朋狗友去玩乐,没有钱时便去偷去抢,一次逃跑途中不小心撞到一名更夫,才子却酒精上脑误以为是来抓他的,一把将更夫推进了旁边的深井里。事后才子为了躲避这件事,急忙逃回了家乡。

而才子娶的那个女人,是更夫的女儿。

方弈年对这个故事里的女人深表同情。

“所以才子佳人的死是这个女人造成的。”方弈年说的并不是问句,故事的结局很显然凶手是指向她。

“非也。”夜镰道,“女人并不知道才子害死了她爹,才子和佳人的悲剧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那女人在这个故事里的作用是什么?”

“衬托才子佳人的恬不知耻,阴险恶毒。”

方弈年听到这个见解,眼皮突然就不沉了,他倍感疑惑:“你怎么知道呢?”

“因为是我写的啊。”夜镰得意洋洋地说。

方弈年的脸色慢慢地就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