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被十公主这一搅和,崔凌云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二人带着崔青桃离开襄阳楼,回到世子府。
崔凌云带着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又取出伤药,帮崔青桃擦脸上的伤。
小小的孩子瘦的一把骨头,脱下衣衫来,身上竟也是青青紫紫的一片。
“你娘总是打你吗?”崔凌云把那些伤看在眼里,轻声问道。
“都是我不乖……”崔青桃怯生生地开口,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深深地懊悔,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么过分,只是觉得一切的错都是自己的。
崔凌云心里酸涩难过地要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抱进怀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崔青桃攀着崔凌云的脖颈,声音里带着些许地哽咽,她不说话,只低声地在崔凌云地怀里啜泣起来。
也许是白日里耗费了太多体力,崔青桃竟在崔凌云的怀里睡着了,崔凌云把她抱到床上,看着孩子稚嫩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直到萧子章走进来,陪她一起坐在床角。
“还好吗?”萧子章轻声问道。
“我有什么好不好的,就是……就是看不得欺负小孩子。”崔凌云掩饰似的低下头,她伸手蹂躏着床面的丝绸,搓出褶皱,再一一抚平。
她知道自己今天很是失态,荣王夫妇对自己从小漠不关心,崔凌云瞧着被父母苛责的孩子,总归是反应更激烈些的。
萧子章不说话,只伸手揉了揉崔凌云的头发,用哄孩子的口气说道,“不妨事,有夫君替你撑着。”
崔凌云憋了整整一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张了张口,哽咽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萧子章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名义上的小妻子。
十四岁的年纪,哪里不是个孩子。
“走吧,我们早些就寝,明日还得登门拜访李将军了。”萧子章岔开话题,试着拉了拉崔凌云的胳膊,换来对方羞涩地躲避。
他微微笑了起来。
“睡吧。”
李既年过四十,生的相貌堂堂英俊不凡,身上仍有行伍之人的杀伐果断之气,只是眼里早已是沧桑至极,听闻萧子章和崔凌云登门拜访,确叫他吃了一惊。
他与二人并无交集,尤其听说崔青桃也与他二人在一起时,只当二人是十公主的说客,更是横生一股子嫌恶之情。
崔凌云牵着崔青桃的手走进李府时,崔青桃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青紫,哪怕是用过最好的药,可短短的一日,却还是恢复不好。
可是李既并没有看这个女儿。崔青桃生的像其母,即便还是稚气的模样,却也已有了三分妍丽,哪怕她还只是个八岁小姑娘。
“世子殿下这是何意?若是来传话,可别怪李某要送客了。”李既连杯茶都不送,没好气地说道。
崔凌云本想叫李既看到崔青桃的伤再开口,却没想到他竟是这个态度,一时怒道:“将军与十公主的爱恨情仇,我们夫妇二人并不想理会,只是青桃到底是你的女儿,也是你唯一血脉,难道李将军不考虑她的安危吗?”
李既没想到崔凌云开口就带着淡淡地指责,他惊奇地抬眸看过去,才发现女儿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一时变了脸色。
此时,崔凌云又撸起崔青桃的衣袖,给她看了胳膊上的伤痕。
萧子章借机委婉道:“公主性子阴晴不定,昨日我们在襄阳楼恰好遇到,殿下心情不好,孩子又哭闹得厉害,我们只好将这孩子带回家,今日送来与将军。”
崔青桃被崔凌云搂着,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里全是惊恐,她与生父不熟悉,每次前来父亲也都是冷眼旁观的模样,如今瞧他脸色大变,更是害怕地直往崔凌云怀里躲。
李既不敢置信地站起来,走到崔青桃面前,瞧着她身上的伤,一时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她枉为人母!”李既怒道。十公主整日来与李既哭诉,说女儿想父亲想得紧,她如何心疼云云。李既心知她是利用女儿寻机会与自己复合,只是他实在不耐十公主的骄纵,可怎也想不到,她私底下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会虐待。
崔青桃被李既一声大吼吓到,哇得哭出来,捂着头,惊恐地叫道:“父亲别打我父亲别打我!”
一时之间,厅堂内所有人都动容起来。
李既疼得心焦,将崔青桃手忙脚乱地按进胸口,“是爹爹不好,爹爹吓到囡囡了,囡囡不哭。”
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对女儿的忽视,李既后悔不已。
崔青桃却似十分害怕,将他一把推开,只整个人蜷缩在崔凌云怀里,低低啜泣起来。
崔凌云拍着她,小声安慰。
李既空手站在原地,看着女儿那惊弓之鸟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眼里热泪滚滚。
“李将军不必自责,又有谁会想到,十殿下是那般性子。”萧子章安慰李既到,“现如今还是要妥善安置令千金。”
李既拳头攥紧,脸上渐有三分狰狞之色,“我现在只想杀了那女人!”
“将军慎言!”萧子章道。
李既闭了闭眼,叹息道,“世子既管了这事,应是有些办法,不妨说说看。”
“近来羌族对北境虎视眈眈,皇上一直在谋求稳妥的将领换防北境,将军一身武艺,当真要为这儿女私情,让自己明珠蒙尘一生吗?”萧子章的声音不高,几近耳语,只他和李既两个人能听到。
李既抬眸,眼底略过一丝晦暗。
“将军可假意与公主和好,寻机会调往边关,公主必定嫌边关苦寒,不愿前往,届时你带上女儿,与公主天各一方,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既抬头看向萧子章,上下打量着他斯斯文文的脸,许久才道,“那世子于其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萧子章笑了起来,“我知道几个武艺高强为人机敏的将士,将军若是相信在下,可由在下一一举荐。”
这话一出别说李既变了脸色,就连崔凌云也很是惊讶了一番。
她倒是不知,萧子章竟有这样的谋划,也许早在昨日遇到十公主的时候,他就已将这前因后果一一算到了。
这样的人,真的是传说中那个软弱怯懦的南楚质子吗?
崔凌云的脑子里略过一丝狐疑,然而只是短短一瞬,而后她便被李既嚣张的笑声所打断。
“哈哈哈,世子殿下好谋划,也难怪当年你入我朝为质,竟保不住自己的一条腿。”李既的眼里带着些许玩味,“却不知世子认识的这些将士,又是忠于谁呢?”
“将军说笑了,他们都是身家清白的北齐军民,将军忠于谁,他们自然就会忠于谁。”萧子章优哉游哉地和李既兜着圈子,“将军既知我已失了一条腿,南楚自是回不去了的,又有何顾及呢?”
李既笑了起来,“世子好口才,不过我也是爱才之人,若你举荐之人得力,我自会重用。”
萧子章见目的达成,松了口气。
如此崔凌云又与崔青桃交代了好几句,崔青桃与李既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女,很快便混熟了,二人又在李府吃了顿饭,才动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