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感觉，像吃了只苍蝇
上班！上班！
张建辉这天很早就来到办公室，杨东约好今天和他交接工作的。毕竟之前没干过这样的事，心里多少有点期待，工作交接完成后意味着项目的大权就握在他手里了。眼看其他人还没来，他拿着水杯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很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缓缓地抽着烟。不一会杨东也到了，随后杨东把手里的一份清单递给了他，他大概扫了一眼，都是些工作计划和备用金台账，没什么新意。这些东西他之前就接触过，只不过自己不是项目负责人，他不上心。想想自己以后就要在这些东西上下功夫，想想就头疼，什么上级部门发文、公司内部文件、会议纪要……算了，还是先接收过来，后边慢慢看吧。
两人折腾一早，都感觉有些无聊，于是杨东提议到现场看看。
“也好，毕竟你也在这坚守了2年，以后过来的机会也不多。”二人一前一后缓缓绕着工地上每一栋楼走着，张建辉今天也没心思例行检查工序了，因为下午二老板还要过来给项目部的所有人开会，当众宣布他上任的事。杨东当然知道，但通知开会的事不能由他张建辉发出，因为杨东还在任上。杨东似乎也想到了，于是问道：“今天下午2点杨总不是要召集所有人开会吗？你在项目工作群里通知大伙一下。”
“我……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杨东笑呵呵地回应说，张建辉只好照办。但他还是多问了句：“是不是把时间往后推迟半个小时，毕竟杨总从公司到项目上至少要半小时车程。”
“不用，就2点，宁可我们等他，别让他等我们，你记不记得上次他临时召集开会，10分钟后才到齐，被他一顿数落，说我们组织能力不行。”说到这张建辉心里也憋屈，那次会议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因为在现场处理问题多耽搁了一会，尽管他玩命从工地现场跑回会议室，但还是迟到了，杨红斌虽没有指名道姓，但都知道是在批评他。这不能赖张建辉啊，作为一线生产部门，尤其是建筑行业，除了几个特定的岗位，谁没事整天待在办公室里，况且又是突然通知开会。可杨红斌不会管这些，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只看结果。
下午还没到上班时间，何兴和小苏二人就提前把会议室门开了，扫地、擦桌子、烧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他俩打扫会议室早已成了大家默认的事实，谁让他两成天待在办公室里呢？这两人倒也不抱怨，没一会功夫，会议前的工作就都准备妥当了。
上班铃响后项目部的人手拿笔记本都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室按自己的岗位找适合的座位坐好。平时会议前这帮人没个正形，嘻嘻哈哈的。今天没人吭声，出奇的安静。因为他们知道二老板要来，虽然都知道会议内容和目的，但公司流程就这样，该执行还得执行。不管领导说的话有没有用，只管记录就完事了。
不一会儿，汇通二老板杨红斌走进会议室，甚至没人察觉到他什么时候进来，脚步还是和往常一样轻。他径直走向中间给他留好的位置上，杨东和张建辉这次没有坐一块而是面对面。
“今天把各位召集起来主要宣布下人事变动情况。御央华庭郑关河辞职，经公司研究决定：任命杨东为御央华庭项目项目总经理，同时免去御景华庭项目总经理；任命张建辉为御景华庭项目副总经理，同时免去技术总工职务。”
什么？副总经理？那谁是真的？难道公司还有其他安排不成，不仅张建辉一脸疑惑，项目部其他人也满脸问号。
“其余项目岗位保持不变，从今天起御景华庭项目的所有工作事宜由张建辉全面主持，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配合好他的工作。大家一起共事时间也不短了，应该说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不存在磨合期的说法，杨东、张建辉你们二人尽快完成工作交接。杨东、张建辉你们两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杨东率先开口：“感谢公司领导和各位同事长期以来的支持、信任，我是想和项目荣辱与共，从始到终的，接到通知我内心也非常不舍，毕竟我们一起在项目上走过了不平常的岁月。但公司既然需要我，我就应该服从公司安排，不只是我，任何人都应该无条件服从……在接下来的工作里，大家要像支持我一样支持张建辉的工作，我的发言完了。”
张建辉听呆了，以致于杨东说完轮到他发言时都没回过神来，半晌他才说道：“我个人服从公司安排。”所有人此刻都看着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又补充说道：“我说完了。”
杨红斌接过话茬说道：“那好，今天就这样，我要提醒各位，离项目竣工验收还有7月的时间，希望你们抓紧，散会！”
众人走出会议室各忙各的去了，从杨红斌走进会议室到会议结束前后不超过10分钟，这次他甚至都没带着茶杯来，或许他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众人：少说废话，和工作无关的动作不要有。
临走前他对张建辉说：放心干，大胆干！张建辉没吱声，也没去送他，倒是杨东还是和往常一样把杨红斌送到他车旁，等杨红斌走远了他才转身回办公室。
张建辉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泼了盆冰水，透心的凉。他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抽着烟。甚至 面对何兴递过来的技术资料签字他都无动于衷。项目部的人不在乎他这个岗位是正的还是副的，杨红斌也不在乎，只有他自己在乎，毕竟这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等待的东西。
“为什么是副的？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张建辉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他杨东升任项目总的时候不也是个技术总工嘛，在某些方面来说，他甚至还不如自己，当初基坑怎么挖，支护怎么做、施工方案怎么做专家论证、哪些环节重点检查都是自己亲手教他和张平的。这太TM欺负人了……
张建辉的心里犹如翻江倒海，脑子一团乱，他想骂娘、想掀桌子，想狠狠地发泄自己心里的不满，但义务教育让他保持了应有的克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目光一会呆滞，一会又寒光凌厉。何兴看他这副样子，自然也不敢吭声，甚至脚步都变轻了。杨东进来和他说：“老张，那咱们接着交接工作吧。”张建辉有气无力地应了声，随后说道：“你把要交接的一词准备好，到时候签字确认就行，这样大家都轻松。”
“你不好好看看吗？”
“几张破纸有什么好看的。”张建辉没好气地回应道。
“那好吧，我整理好了给你。”随后杨东便回他办公室去了。
张建辉也没心思待在办公室，他漫无目的地在临时路上走着，踢飞了脚下的石子，差点砸到干活的工人身上，那人见他满脸怒气也不敢吭声，继续手里的活。
他张建辉能不愤怒吗？当初这个项目刚开工的时候，杨东接任项目总，项目部的人对他也不熟悉，是他张建辉熬夜加班做项目详细规划，让他拿着回去找老板汇报；大冬天抢节点的时候他带着一帮弟兄坚持到半夜一两点，第二天天不亮又继续干，他杨东按时回家吃饭、喝酒从不过问；停工的时候别人三五成群吹牛晒太阳，看书考证，就他张建辉有做不完的事……想到这些他心里失落感更加强烈，恨不得把杨东给撕碎，但现在的局面是杨东能决定的吗？说好听点杨东是这个项目的老大，本质上他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仔，他的去留甚至所有人的去留不就老板一句话的事吗？
想到这些张建辉心里那股无名火稍微压下去了点，他后悔自己当初干嘛那么玩命干？随波逐流不好吗？下班铃声一响，他第一个冲出办公室，发动车子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