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沉吟片刻，没有急着回答。
良久，才是轻轻叹了口气，自嘲道：“老夫已不问世事多年，只求寻自己所喜，依自身所愿，乐得逍遥，不扰凡尘。想不到过去了这么久，脾气却也还是那般模样。”
纪老说着，眼神忽然一冷，霎时间，那如仙似神般恐怖的威压直接席卷蔡荨等人，将他们压趴在地上，甚至连最简单的呼吸都要拼尽全力。
“不为秘宝、不为机缘、不为仇恨、不为利益，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妄想，便仗着实力强大拿无辜之人做这等残忍的实验。你居然还有脸求老夫置之不理，你可是把老夫当做像你一般冷血的畜生了？！”
“不……不不不！前辈……息怒！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想问，需不需要为他们准备一些吃食和干净的衣物！前辈息怒，前辈息怒啊！”
蔡荨趴在地上连连求饶讨好，生怕再惹得纪老有半分不悦。
……
傍晚时分，已然吃饱喝足换上干净衣物的一群人，在陈朵的带领下咧着嘴的走出百花谷山门。
多久了，他们多久没有真正享受过自由的空气了。
这许久来，他们甚至早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早已经不抱任何幻想，有朝一日，能再回到家人、朋友身边。
天知道当他们踏出山门的那一刻，心中是何等的兴奋。
“恩公大恩，我宁北没齿难忘，”
当即，便有人直接向陈朵跪下道谢。
一人如此，其余人自然立即效仿。
“我王西、李二狗、赵乐、蒋戚……拜谢恩公大恩，日后若有需要，必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陈朵是夜梁帝王，是见惯了跪拜的，但这一次恩情她却不敢贪图，毕竟若不是纪老，莫说是将这些怪人救下了，就连她自己怕是也要交代在这百花谷中。
“你们该谢的人不是我，而是……”
陈朵看向缓缓走在队伍最后方的纪老，她本想叫纪老来受这一拜，却是惊讶的发现，纪老似乎正在胡言说着些什么，神情……严肃。
……
原来自战斗结束，胡言便一直沉默寡言，表情也总是显得有些凝重。
一开始大家也没有太在意，只觉得他是因为受了伤，身体上有些不适，亦或者，他是在为兽化的小暖画而感到担忧，毕竟兽化一途，基本上全无恢复妖身的可能。
但随着酒足饭饱，随着新衣加身，随着他们走在下山的路途上，胡言却仍是如此，脸上从未浮现过半点笑容。
只是默默的跟在队伍最后方，一言不发。唯有别人主动与他搭话时，才会淡淡的回应上个三两句。
要说还是纪老，年纪在这摆着，阅历自然丰富，很快便察觉了胡言的不对劲。
“有心事？”纪老放缓脚步，等到胡言靠近时，才同他边走边说道：“小暖画的事你不用担心，她的兽化并未完成，我去找找关系，重回妖身并非难事。”
胡言闻言，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随后便依旧如刚刚那般，表情凝重。
纪老稍有不解，胡言的伤势他查看过，并没多么严重，如今暖画的事情他也提出了解决之法，按理说，胡言此时应该放松一些了，可眉头怎么还是死活舒展不开？
“他不会是在为与蔡荨苦战而烦恼吧，可两仪境后期打不过四象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不不，他是天才，自修行以来也从未尝过败绩，如今为此事烦恼也在情理之中。嗯……现在的他，需要开导，否则怕是会因此形成心魔，影响日后的修行。”
纪老如此想罢，便准备开导一下胡言，但还不等他开口，却听胡言喃喃道：“纪老，你说，我是不是很弱。弱到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弱到连自己想帮助的人都帮助不了，弱到甚至需要妖族……”
胡言没有继续说下去。
纪老亦是没有等他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上一口气，宽慰道：“小言啊，莫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就凭你能以两仪境后期的修为与那蔡荨打个两败俱伤，便是最好的证明。若是换了他人前来，许是连三两个回合都撑不下来的。”
“可我并不认为我应该如此羸弱。”胡言打断道：“在我的想象中……不，在我记忆中……我只是隐约记得，我应该是很强的，我应该只需一招就能打败他，可现实却根本做不到，也想不起，我为何有这样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你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
纪老忽然眼神一凝，来自强者的第六感令他感觉到，胡言或许不仅仅只是“天才”这般简单。
“站定莫动，放松身心，我来帮你看看。”
纪老说着，便缓缓凝起玄气，随即将双指轻轻点在胡言眉心之处。
霎时间，纪老只觉天地忽然昏暗，无数刀枪剑戟四处横飞，各种风火雷电席卷而来。
遥远半空，似乎浮有一人，只是对视一眼，纪老便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天知道，以他如今的修为，究竟是何种通天的强者，才能给他这种近乎濒临死亡的感受！
眨眼间，又是一幅天崩地裂的破损之相，再然后……
纪老没有继续感知下去，他赶忙收回双指，心有余悸的瞥了瞥周围的天地，还好，一切仍是安好，刚才种种，仅是幻象。
他虽不知为何会从胡言身上感知到此种幻象，但有一点确实毋庸置疑的——破损！
天知道此时的纪老心中有多震惊，且不说那令人窒息的幻象如何，单就说，胡言小小年纪，神魂如何会是破损的？！
会不会，是他感知错了？多希望，是他感知错了！
纪老思量片刻，眉头微微一动，全身顿时释放出一阵无比恐怖的威压，并未散开太远，仅是覆盖住了周身数米而已。
“能感受到什么不？”
纪老问道。
“嗯……”胡言凝神仔细感受了一番，而后轻轻眨了眨眼，一脸疑惑：“我应该感受到什么？”
“果然……”纪老收起威压，有些惋惜的叹着气：“怪不得你一直都视威压如无物，原是你根本无法感知他人气息、玄气。还有，记忆也是一样……”
“你……”纪老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道出实情。
胡言见状，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不免有些紧张，但转念一想，紧张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如果真有问题，还不如直接面对的好：“纪老无需顾忌太多，直说便是，我能接受。”
“……啧。”纪老迟疑片刻，双眼也悄然避开胡言的目光，说道：“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从你目前的状态来看，你的神魂……是破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