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酣战。

月落树梢。

数百禁卫勇猛无畏,竟将数千敌人包围其中。

胡言挥舞着新月,每发剑气必然带走一条性命。

周哒手提长枪,率其五十精锐禁卫已至陈箫生面前。

如此形势,却不见陈箫生曾有一丝慌乱。

“去,将他拿下,以后这禁卫统领的位置,你来做。”

“是!”

陈六奉命,一跃向前,拦住周哒去路。

“周统领,别来无恙。”

陈六微微一笑,抱拳说道。

他与周哒不算相识,却也是老相识。

早在周哒卧底于春水镇做捕头,调查陈律之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之时,陈六有幸与其打过几次交道。

因感觉周哒的气场实在不像是为虎作伥之人,回到夜梁城便开始暗中调查周哒。

后来虽是查到了周哒的真实身份,但也为时已晚,周哒早就掌握了陈律之足够的罪证,并将其送入了大牢。

因为此事,陈箫生可不止一次责罚于陈六,怪他调查白活了这几十年,不过是调查一个小小的禁卫统领,却费了那么久的时间。

天知道陈六心中有多少怨气。

当然,他不敢怨他的主子陈箫生,自然而然,就只能怨周哒了。

“陈六,你若还有一丝良知,便速速离开,莫要再助纣为虐。我可做主,过往之事,对你既往不咎。”周哒好言相劝,本想兵不血刃就拿下陈六。

但陈六跟了陈箫生这么多年,又岂是他三言两语便能忽悠走的?

“周统领说笑了。”陈六笑道:“三王爷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后留于身边重用,又有知遇之恩,刚刚再许老夫禁卫统领一职,乃是天大的赏赐。现如今城破只在旦夕,三王爷登基新帝已是定局,论恩情论道理论利益,若是你,会如何选?”

“狂妄!”周哒骂道:“有我八百禁卫,有我周哒在,你们想要破城,只可能是痴人说梦。既然你选择助纣为虐,那便战吧,多说无益!”

周哒说罢,也不再拖,挺枪便是一记直捣黄龙,同时下令道:“一起上!”

对于乱臣贼子,他无需讲什么武德,诛杀贼子,一拥而上最为实际。

他本以为,自己所率皆是禁卫中的精锐,只需数人便可牵制住,甚至拿下陈六。

至于其他人,则可顺势攻向陈箫生。

可他却忘记了,陈箫生身旁还有数十弓手满弓待发。

也是忘记了,眼前的陈六除了三王府老奴的身份,还有一重,两仪境强者的实力!

长枪袭来,陈六淡然向后撤出两步,随即掏出绳镖甩向周哒。

与此同时,一阵“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利箭袭来,密集如暴雨,迅疾如狂风,令人防不胜防。

只一个照面,便有数名精锐禁卫被利箭射中倒下,生死未知。

周哒见状,心中不由走神,也就这一瞬间,竟未预判到绳镖走向,刚是第一回合,就被陈六的绳镖刺中肩膀。

“唔……”镖头入肉三分,周哒吃痛,却只是闷哼一声。随即迅速调整好状态,咬着牙,再次向陈六发起攻势。

其余精锐也是如此,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刚刚倒下的同袍,更不在乎下一秒自己会不会像他们一样生死不知。

他们。

包括周哒。

他们。

此时此刻,心中所想,唯有诛杀逆贼,还夜梁一片晴天!

许是天道感应,许是巧合使然。

这一刻,暗夜退却,黎明破晓。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自远方照耀而来,仿佛是在预兆着,他们的信念终将达成,夜梁,终将会重新迎来光明!

禁卫们士气再次高涨,他们再次如不要命一般冲向陈六,冲向陈箫生。

但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箭雨,一击又一击的绳镖。

偶尔有人运气够好实力够足,侥幸冲到陈箫生身前,却是还不等出手,就被陈箫生一掌拍在脑袋上,直接震碎头骨,转眼间断气身亡。

再看周哒,随着禁卫们伤亡逐渐增多,他的心态也越发不稳,他开始急于攻破陈六的防线。

可越是着急,就容易出现失误。

本来周哒以一元中期对战两仪境初期的陈六,在修为上就差着一截。

再加上失误频多。

数十回合打过,周哒身上竟已有十数处伤口。

虽然都不是很大,但着实很深,甚至有的,深可见骨。

饶是如此,周哒却依旧持续攻向陈六,毫不停歇。

直至,五十精锐全部身亡……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羞辱,周哒身上伤口虽多,却无一致命。

当然,众多伤口再加上剧烈运动,周哒已然大量失血。

一直未曾停歇的他,终于再也扛不住伤痛的折磨,再也熬不住失血的眩晕感,一个站不稳,重重跪在地上。

单膝。

陈六见状,也不乘胜追击,反是收起绳镖,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道:“周统领,放弃吧。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三王爷两仪境后期的修为已是夜梁的天,无人能及。现在的胶着只是假象,若王爷亲自出手,哪怕王爷不屑出手,待到明日晌午,大军临城,一切也都成定局了。早些放弃吧,我可向王爷求情,只废你修行,不取你性命。”

“呵呵……哈哈哈哈!”周哒面色惨白,但不影响他嘲笑陈六:“陈六,我看你这条狗当的也不怎么样嘛。是不是主子从来不喂你吃骨头,才让你得了这一身软骨病?老子可与你不同,今日,老子只当自己已死,只当借这一副皮囊,血不流干,绝不后退!”

周哒自知命不久矣,但在最后的最后,他还想再搏上一搏。

他用力撑着长枪,吃力的站起身,准备再次向陈六发起进攻。

“唉。”陈六摇摇头:“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

说罢,再次甩起绳镖,瞄准周哒……

“让他过来。”

淡淡一道声音传来,陈六赶忙收手。

不错,那正是他主子陈箫生所下达的命令。

陈六收回绳镖,迟疑片刻,随即转身,卑躬道:“王爷万金贵体,怎可容此等宵小近身,老奴……”

“你,听不懂本王的话?”

陈箫生冷冷瞥上一眼,吓得陈六赶忙退至一旁,生怕惹恼自家主子,落得个万劫不复之地。

周哒见状,自是开心,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能接近陈箫生了,至少,他有机会了。

即便那般渺茫。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晃晃悠悠、一瘸一拐走向陈箫生,路过陈六时,见陈六眉头微皱,不禁发笑。

忠犬再忠,也只是犬。

人再悲凉,依旧是人。

一步……

一步……

他与陈箫生的距离在一步步拉近。

他已面无血色,随时可能倒下,他的玄气已经见底,好在,仍留有最后一击。

“陈箫生,借他一句话。你若不死,夜梁……便永远没有未来!”

周哒怒吼着,拼尽全身最后一丝玄气、最后一丝力气,猛的高高跃起,双手持枪举过头顶,自上而下狠狠刺向陈箫生。

“蝼蚁,也配谈及日月?”

只见陈箫生不躲不闪,抬手一抓,稳稳钳住长枪,任凭周哒再怎样用力,始终不得寸进。

仅是片刻间,周哒终于耗尽了全部体力,单凭意志,强撑着不让自己闭上眼睛晕厥过去,强撑着死死抓住长枪不放。

“小小禁卫统领,不配本王亲自动手。”

陈箫生冷笑一声,抬着长枪,挂着周哒,缓缓移动手臂,直至悬空墙外。

接着,松手,放开长枪……

任由周哒,如脱线的风筝一般,自由落下。

宫墙不高,几米而已。

若周哒尚有一丝玄气,就这么一丝,一丢丢,也可保全自己。

可现在的他,就是如此尴尬,玄气枯竭,全身脱力,失血过多,几近晕厥。

这样的他,如今再从几米高的城墙上坠下,就算不死,也得是个半残。

墙上禁卫无一清醒,根本无法施救。

墙下禁卫虽有其心,却因周身敌人太多无法抽身,奈无其力。

“统领!”

“给老子滚开!”

“掩护我!”

禁卫们状若癫狂,纷纷冲向宫门,哪怕敌人的刀剑砍在身上,他们也丝毫不觉。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唯有一个目标,救下周哒!

可……还是那句话,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哒一点一点,离地面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