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章

从此我们开始正式地交往,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它可以让人黯然销魂,萎靡不振,心如槁木,也能让人枯木逢春,精神焕发,夏雨原来就是一颗将要枯死的老树,胡欣用柔情蜜意的甘露把他浇活,给他注入新的生命和希望,使他沉迷陶醉,甚至让他忘记了曾经那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

周末,我们会不约而同地沿着那条泥土公路相向而行,山坡上,树林边、草地上留下我们欢乐的足迹,我们坐在一起嗅着花草的芬芳,看风起云涌,云舒云卷,独享那份雅韵闲情的趣味。

随着我们交往进一步深入,自然而然就要谈及婚嫁事宜,一次我去胡欣家,胡欣的母亲对我说,你们俩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家里的人知道不?”

我说:“我的父母已经知道了,他们很高兴。”确实前段时间我给家里打了一次电话,把我和胡欣相好的事情告诉了父母,我对婶子说:“父母让我抽时间带胡欣去家里走走。”

婶子说:“这样也好,时间你们安排。”

我说:“那就下周吧。”

很快又到了周末,我来到胡家洼接胡欣。

婶子扭过头对胡欣说:“你们去吧,诊所的事情交给你爸。”

胡欣说:“我咋好意思去,要不下次去。”

我说:“就这次去,过了没时间。”

婶子说:“这有啥子羞的,早去晚去还不是要去。”胡欣这才点点头。

“欣儿,你去收拾一下,我去给你们弄早点。”婶子去厨房里给我们弄早点,胡欣走进房间里拾弄,过了很久才出来,我眼前一亮,她化了一个淡妆,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双唇晶莹亮丽,她换了一条藏蓝色的紧身牛仔裤,脚穿白色的高跟鞋,配上一件带帽子的黄色风衣,漆黑的头发自然地披在肩上,肩上斜挎着一个精致的小皮包,她露出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神色,“我这样穿适合么?”问她母亲。

婶子笑着说:“这妮子看不出还有这心思,好看,就是洋气了点。”

我说:“今天特漂亮。”

她娇嗔道:“本姑娘本来就不丑。”

“是——是,这模样配上这身服装简直美若天仙,回去肯定把父母乐坏。”我笑了。

吃过婶子做的早点,我们相跟着走出院门,这时遇到村里的一些人去地里劳作,“哟、这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上哪儿去?”胡欣家隔壁的一个妇女嚷嚷道。

“三婶,去相亲哩。”胡欣笑着答道。

“哟,怪不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哎!这年头世道变了,反过来要女的上男的家相亲,还头一次听说哩。”那个妇女冲着我笑笑。

“我怕嫁不出去,只能主动点,三婶。”胡欣笑着说道。

“死丫头,甭跟大人拌嘴,快去吧。”胡欣的母亲说道。

“那我们走了,婶婶再见。”说着我就跨上车子。

“去到人家可不要没大没小的,要学会见机行事。”婶子叮嘱道。

“知道了。”胡欣回答道。

驶出村子,她抱紧我的腰,问:“我是你第几个带回家的人。”

“这可多了,我怎么记得住。”我说。

“到底有多少个?谁谁谁?”她掐我一把。

“有我的同学,有我的亲戚,还有我的朋友,太多了,谁能一一记住。”我说。

“你就接着装吧。”她在我的肩头上咬了一口。

“谁装呢,你刚才不是问带过多少人去我家,这个我怎么会记得,还不是你的问话有问题。”

“咬文嚼字的,我再问你一遍,我是你带回家的第几个女朋友。”

“跟你说实话,你是我带回去的第二个女朋友。”

“第一个是谁?”

“你猜?”

“谢玥对吧。”

“对,是她。”

“她啥时候和你去的?”

“去年的七月份。”

“你还一年换一个了。”她又狠狠地掐了我一把。

“哎呦!”我惊叫了一声,故意打了一把方向,车子趔趔趄趄地向路边歪去,随即我一脚把车子刹住。

“你干啥?吓死我了。”她颤抖着。

我说:“谁让你掐我,差点失控了。”

“你这是故意,我不信你把持不住,一点浪漫都不懂。”

“好啊,那就给你刺激一回,抱紧了,我们可要起飞了,我猛加一把油门,就放开车把手,把手举得高高的,让车子自由滑行了一段路,她吓得惊叫起来,“哈哈,够刺激吧?”我大笑着问她。

“刺激你个头儿,不要这样,摔倒了可就惨了。”

我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这种兴奋像一根根游丝在身体内游动,碰触到神经末梢从而产生一股股奇妙的异样。

时令正值春夏交替时节,一丛丛、一片片色调明朗或浓或淡的绿叶给连绵起伏的群山换上新装,田野被一片片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装饰、山坡上那一片片万紫千红的色泽给大地装扮得生机盎然,五彩缤纷,几声清脆地鸟鸣在山间回荡,柔和的阳光透过稀疏树叶的缝隙,犹如舞台上一束束忽明忽暗的光柱,我俩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下轻快穿行。

“你高兴吗?”我问她。

她说:“有点激动,可是也有些忐忑不安。”

我说:“第一次去你家也是这样,没啥,我家里的人都很随和。”

她说:“我父母对你可好了,比对我还好,仿佛你就是他们的亲儿子,随时叨念着你。”

“是啊,能感受到他们对我很好,怎么,你吃醋了?”

“我又不是山西人爱吃醋,如果我们真成了,你可要对他们好点,我警告你。”

我说:“那肯定的,我定会做得比你好,比你还孝敬他们。”

“好,某年某月某日,你说过要对我的家人好,我可是记住了。”她咯咯地笑了。

“是啊,我说过,如果我没有做到,到时你就休了我。”

我们一路有说有笑,不经意就来到乡镇上,在街上吃过饭后,我去信用社取点钱接着就上路了,下午三点多,就回到我的村庄,经过村口二婶家的杂货店时,正好有一群人在店门口说话聊天,看见我们后,齐刷刷的目光一起打量着胡欣,我停下车给他们散烟,“哟,这孩子又整了一个回来,一个比一个漂亮哩。”杂货店的婶子嚷嚷道。

“就是嘛,你看我那没出息的儿子,快三十了,还连个对象也没有。”村里的张老太说道。

我安慰道:“三奶奶,你别急,叔有本事,说不定在外面有了你还不知道哩,今年准给你领一个回来。”

回到家后,门是锁着的,父母可能是下地干活还没有回来,我掏出钥匙打开门,一盏茶的时间,父母就回来了,母亲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神情,母亲顾不上洗去沾满泥土的手,拉着胡欣走进屋里,然后仔细地端详着,像是在看一件宝贝。

我对母亲说,这是我女朋友胡欣,是当地的一名医生。

“愣着干啥?还不去弄饭。”院子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母亲把一盘瓜子和几个干瘪的桔子放在桌子上,难为情地说,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这阵子地里活忙,没去赶集,家里啥都没有。

胡欣说:“婶,不要客气,随便就好。”

“那就将就点,别拘束,就像在自家一样。”

母亲去厨房里弄饭,“妈,我来帮你吧。”我说。

“不用你帮忙,你陪她说说话吧。”母亲把一束拧紧的蒿草塞进灶膛里。

“妈,今晚吃点什么呢?”我问。

母亲小声地说:“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啥都没有,你不累的话骑车到集市上买条鱼,买点牛肉回来。”

“好,我这就去。”我走回屋里,对胡欣说:“你在家待一会儿,我去一趟集市。”

她问:“你去干啥呢?”

我说:“我去买点肉食回来,去去就来。”

她拉着我的衣角,说:“别去了,有啥吃啥,我不喜欢吃肉。”

“你在家待一会儿,顶多半小时就回来。”我从包里取出车钥匙。

她一把抢过钥匙攥在手里,“不要去了,要不你带我去你家菜园里采摘蔬菜。”

母亲看我半天没有动身,就走进来问我为啥还不去?

胡欣说:“是我不让他去的,婶婶,有啥吃啥,不要太客气,客气了我反而感到不安。”

“你看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母亲又重复刚才那句话,说着就出去了。

“那我带你到菜园子里拾掇几颗菜。”我说。

“好啊,走吧。”

我提着篮子引着胡欣来到菜园里,推开一扇虚掩的篱笆门,菜园子用劈开的竹子和树桩围了一圈,篱笆上挂着一根根苗条的黄瓜,头上戴着一朵朵金色的小黄花,一串串红通通的西红柿像灯笼一样藏在地埂下面,小水坑旁边的韭菜绿油油的。

“你看大婶把菜园子打理得这么好,看着就舒心。”胡欣蹲下身细细地观赏一朵朵金色的小花,摸摸一条条嫩生生的黄瓜。

“是啊,你喜欢吃啥就摘。”我说。

她说:“都喜欢吃,可不忍心下手,这么好的蔬菜。”

我说:“吃不完还不是喂猪,别心疼。”

我们摘了一些番茄、黄瓜、茄子,割了几茬韭菜就回去了,过了一会儿,父亲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条鱼和一些肉,原来母亲又安排父亲上一趟街。

晚上,家里照例来了一拨乡邻,母亲对胡欣十分满意,我听道她悄悄对邻居说,我娃有福气,这回找个医生带回来,虽然不是国家公职人员,那也和公职人员差不多,不用下地务农活。

第二天,我和父母去地里除草,太阳有点晒,就把胡欣留在家里,母亲拄着锄头问我,女娃家有几口人?我说她家就姊妹俩,她姐出嫁了,她要留在家里。

母亲说:“她家的意思是要你去上门?”

“是的,就这个意思。”我说。

母亲说:“那怎么成,我就你一个儿子,独儿子去上门,还不叫村里的人笑死。”

我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上不上门还不是一样,我还不是你亲儿子。”

“怎么能一样,你去了她家,你就是他们的亲儿子,什么事都要指望你,你要去撑起那个家,要维护照顾好那个家,你要为他们养老送终。”

“说些啥呢!以后还不是要照管你们,我还不是一样要把你们养老送终,双方还不是一样要照管。”

“你去上门,以后你的家就安在那里了,你的精力就要放在那里,就像我们把你嫁出去一样,咱家反倒成了你的娘家。”

“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难道去上门这里就不是我的家了。”

“意义就不同了,刚才跟你说了,你去上门,你要维护、照顾好那个家,那边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家,以后你想照顾赡养我们老两口,人家心里会怎么想,你想过没有?”

“真是奇怪,我是你们生的、嚼饭喂长大的,养你们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要她家同意批准。”

“到时怕你身不由己,啥事得看他们家的眼色行事。”父亲冷不丁地说道。

母亲趁热打铁接着父亲的话:“就是嘛,你以后啥事都得听人家的,啥事也做不了主,弄不好还得受气,古话说,‘招姑爷,受得气,赶马人,闻得屁’如果人家不顺心,到时被人家赶出来还未定。”

我说:“她家不是那样的人家,人家也是真心实意想找个上门女婿。”我接着说:“你看我们村还不是有,张大爷家儿子还不是去城里上门,人家在城里过得有滋有味的。”

母亲说:“你没听说么?你叔把张大爷接到城里后,人家看不起乡下人,去了不到半年就回来,还不是待不了他,你没看到他现在孤苦伶仃的样子,生病连端药递水的人都没有。”

我说:“我要是张叔叔,卷起被褥走人,谁稀罕,妈,她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你放心吧,我也不是窝囊的人。”

母亲说:“还忘了和你说,你去她家上门,就要改为她家的姓,就要跟着她家姓胡,自家的亲孙子孙女也要跟着她家姓,要过三代才还宗呢,你怎么这么傻呢!”

我说:“姓改了又怎么了,姓名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还不是原来的我,换汤不换药,毛主席的女儿李讷、李敏还不是姓李?”

母亲有些生气地说:“我说不过你,这件事你自己考虑清楚。”说着低下头继续除草,哀叹道:真是子大不由父了。

我说:“如果她家不同意咋办呢?难道这事就黄了。”

“一开始你和人家相好,也不去了解了解人家的情况,省得到头来犯难。”母亲抱怨道。

我也抱怨道:“真是的,没找到你们又干着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又这样那样的,那你说咋办?”

母亲说:“你们处理,这事我们不好插手。”

我说:“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开不了这口。”

母亲说:“自己想办法解决,你可学着聪明点,千万不能说是我们的意思,让她家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

想了一会儿,我说:“妈,要不这样,我也不去她家上门,我住在学校里,我有住处,也不随她家姓行了吗?你的孙子孙女也不随她家姓。”

母亲说:“姓甚名谁无所谓,你搬去住在她们家我们不反对,只要不是去上门,你今后怎么照管她家都行,为娘的怕你以后受人家的气,我听说那边的人很欺生。”

我说:“这个恐怕就难了。”

“事在人为。”母亲重重地叹口气,举起锄头使劲地撅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