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榕城大地震3
这是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43小时后。
全世界各地的救援队都已到达或正在奔赴这座曾经繁盛的都市，数不清的捐款和物资通过各个机构源源不断运送到此地；央视开辟了一个专门频道，每日直播救援进度，代表逝去生命的数字每个小时都在增长……
网络上、电视机前，无数人揪着心在祈祷，祈祷有更多的生命能够坚持到救援。
文秋睡了一个小时，在车队到达天鹅湖小区外围时，自动醒了过来。
她往车窗外看，曾经虽然算不上多熟悉的地方，此时已然变得完全陌生。
经历了两次的余震，小区被彻底分割成两块，一块与马路相连，而另一块成了湖水中的孤岛。
文琼华所处的七栋，就在孤岛上。
周父公司里还有许多灾后的事情要处理，他留下了之前派去过安县的保镖队长在现场跟进救援情况，周棠凓从他那里获取到了最新情况：
房屋破坏太严重，救援人力又有限，截止到现在，他们并没有从倒塌的楼房里救出多少幸存者，尤其是被水困住的那几栋。
“对了，小秋小姐。”保镖队长转向文秋，“路小姐昨天就到了，她现在还在那边。”
他指向对面孤岛。
有经验的救援队伍会考虑到所有情况，老徐他们就是，所以他们的工具里备了充气皮艇。不过人多，他们得分两批过去。
为了加快速度，周棠凓去找部队借用现成停靠在水边的皮艇。
穿迷彩服的小战士看到大肚子的文秋，严肃道：“可以借，但太危险了，孕妇不能过去。”
“她妈妈还被困在那里面，我们这边有专业的人员，会保护好她。”
小战士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纠结了半分钟，最后说：“我去请示一下。”
他快步跑往那边正在探测挖掘的队友，很快，有人跟他一起往这边走过来。
“阿凓，文秋，怎么是你们？”
来人半张脸上都是泥巴，要不是他出声，周棠凓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年哥。”
温斯年所在的部队昨天上午就到达了榕城，负责处理情况复杂区域的救援，今天下午被派往来天鹅湖小区这里，和周父正好擦肩而过。
意外之余，也没时间叙旧。周棠凓再复述了一遍借船的请求，温斯年看看文秋，“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他跟队友去过一趟，但那边情况更复杂，他们的使命是在有限的时间内救出更多的人，因此最后退回到这边，先全力搜救完这边的楼房。
文秋肚子太大，平衡受到影响，上皮艇的时候只能靠周棠凓抱起来，落地时温斯年搭了把手。
水面不宽，皮艇划过去三四分钟的时间。
在这几分钟的沉默里，周棠凓开口问了下温斯年家人的情况。
“都活着。”温斯年回得也简短。
被湖水围困的几栋楼几乎变成了豆腐渣，十七层的高层只剩下三四层高，混凝土楼板一层挤压着一层，裸露的钢筋或乱七八糟指向天际，或弯成各种弧度缠绕在一起。
文秋在另一侧尚且能感受到小黑的牵引力，下皮艇后，却没有任何动静。
她脚步沉重地继续往前走，往有人影的那处废墟走。
小黑依旧安静如鸡。
她终于停住脚步，大脑陷入一种空白中。
“周棠凓！谁让你带果果来的！”
耳边响起路夏带着怒气的声音，紧接着她的肩膀被人按住，“果果，你回去！这里有我，你回去等消息！”
文秋的思绪慢慢从空白中挣扎出来，眼前映入路夏那张憔悴的面孔，“妈妈会不会在外面旅行？”
路夏咬住嘴唇，沉默下来。
文秋的反应，对于周棠凓来说，只代表了一个答案，一个在场大部分人心照不宣的答案——
这里没有幸存者。
周棠凓再次握紧文秋的手，声音沉稳有力：“我让人去查文姨的出行记录，老徐他们也去里面找找看。”
找什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路夏也带了一队人过来，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搜寻个个均已露出疲态，老徐队伍的加入，无疑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两队人都是私人雇佣的救援队，摆在首位的自然是雇主的任务，而不必考虑其他。当然，如果遇到其他幸存者，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尽全力救助。
温斯年和他们不一样，他见这边的行动自有章程，便返回了自已的任务岗位。
太阳一点一点西移，文秋被周棠凓安置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地面，从废墟里找到把尚且能用的椅子让她坐着。
路夏在她旁边随便找了块东西坐下，两人都没再说话。
随着一具接一具尸骸的挖出，现场的气氛愈发沉重。
文琼华是在最后一片晚霞消失前被发现的，文秋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敲碎了。
周棠凓扶住摇摇欲坠的她，站在几步之遥；路夏跪在满是碎玻璃片和混凝土块的地面上，牙关咬得很紧，眼圈红得可怕。
现场没有哭声，但这种无声比哭泣更令人压抑。
队医轻声开口：“文女士头部有明显的伤口，她应当是被瞬间砸晕后才遇难的。”
路夏抬头：“所以她没有经历太多痛苦？”
“我猜是的。”
文秋拖着发软的双腿又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处，木然道：“麻烦你们盖好她，她不会愿意被人看到这副模样。”
文琼华一生追求优雅美丽，定然不愿死后的狼狈暴露在人眼前。
路夏想去找一名入殓师来为她恢复遗容，电话打了半天，却找不到合适的人。
国内做这行的太少，而榕城遇难的人太多，排队都要排到几天后。
加钱插队？活人已那么多不公平，死后何必再去造就不公？文秋面无表情拒绝了这一切，“直接火化，干干净净。”
“文秋！”路夏又急又怒，“你不能这样对妈妈！”
文秋一字一句道：“我是她一点一点教出来的。如果我有这一天，我希望用最快的速度把我火化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