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池乙醒来,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双手被攥的死紧,抽不动半点,睁眼之后,只见一个小鸡啄米似得脑袋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

凌乱的发丝,垂了几绺在额前,碰着他的脸颊,带来一阵瘙痒,抬手抓了几下,弄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您,您怎么来了?”池乙被惊的直接从床上翻身下来,而后左右四顾,发现自己身处的并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傅家村的家。

“娘~~~~”看来池乙真是被吓得不轻。

一声娘叫的犹如旱天雷一般,瞬间把傅瑛的瞌睡虫也给赶走了。

不过这人倒是显得精神了不少,从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可以听出来。

“哼哼!你问我怎么来了!你居然问我怎么来了!”说完,傅瑛简直是被气乐了,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这个暴脾气,抓起手边的一个枕头就往池乙的身上砸去,“我不来,我再不来都要直接给你收尸了,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来了?!”

“娘,娘……”池乙无处躲避,只能抬着胳膊,好抵挡傅瑛的枕头攻击。

池乙心想:真好,这样气的动手的娘亲,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不过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往日,他能感觉得到,今天的娘发起火来是情真意切,还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心疼,却并不显得粗鄙。

就这样一个打一个逃,两人围着医馆的床绕了好几圈,直到傅瑛累的停下直喘粗气,才让傅瑛内心的怒火得到短暂的平息。

“来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傅瑛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再也顾不得形象,翘着个二郎腿,神情严肃的质问道。

气归气,她气的重点也不是老二没考过岁试,而是气池乙竟然就因为一个岁试没过就这般不好好爱惜自己,将自己置于险境,虽然她也知道其中有内情,但是她真的无法容忍。

等池乙将岁试过后这两天的事情全部细说了一遍,窗外泛起了一抹白,原来已经是天光渐晓。

新的一天开始了。

池乙说完这两天的事情,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不似刚刚和傅瑛打闹时那般活泼。

眼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讨好似得探视着他娘的神情,心中是既愧疚又忐忑。

娘应该很失望吧!养了自己这样一个废物儿子。

不过很可惜,池乙从傅瑛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情绪,因为傅瑛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让池乙的内心越发不安起来。

即便是在池乙发言完后,傅瑛也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和言论,只是起身说了一句:“走吧!”

池乙有些愕然,“走?”

对于这个傻儿子,傅瑛觉得真的没救了,随后翻了个白眼,“怎么你打算赖在人医馆里了!?”

“没,没,这就走,这就走。”早就在傅瑛来之前被人洗劫一空的池乙知道这会儿好像脑子才真正清醒过来,跟在傅瑛身后开始往外走。

结了药钱的两人开始往外走,但是刚走到门口的傅瑛就迷茫了,这地她不熟啊!

扭身在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地主家的傻儿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开始不管不顾,耍起了无赖。

“你在这时间长,我在这时间长?你指望我带你去哪?”傅瑛双手交叉,抱臂于前胸,斜靠在门框上,活脱脱一个黑道大姐的范,“找间客栈,吃点东西,等会儿在把你自己收拾收拾。”

池乙捧住了扔向自己的钱袋子,迷迷糊糊地点头应承,只觉得今日的娘亲特别不一样。

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娘说让他找间客栈,难不成今日不准备回家,要在城里住下?

事件的经过她已经知晓,可是这事情的原委她感觉不是很清晰,都快让她迷糊了,她个人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静下来好好捋一捋,摸清这事件原委才行。

池乙作为县城书院最最有潜力的学生,加上那个短命鬼池津和陈教谕有那么些许交情,池乙在书院其实挺吃的开的,再说了也因为这个原因,除了教谕之外,书院里的每个先生和同窗对他都挺友善的。

当初池乙被池傅氏扣在家里不许进学,那岁试时间还是说他的忘年好友之一的王夫子呢!

关于这点,书中可是写的明明白白,对于这些关键的节点,傅瑛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遗漏。

但是这次岁试,也不知道这死小子是抽了什么风,竟然做了一篇不合时宜的策论文章,这也就算了,被师长说了竟然还梗着脖子为自己辩驳,一心认为自己没错,错的是陈教谕。

真真是脑子装了浆糊,连最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忘了。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天地君亲师,那可是读书人最为推崇的,位次丝毫开不得玩笑。

尊师重教的地位不比孝亲顺长来的低下。

如今竟然有学子为了一篇不合时宜的策论文章去当众顶撞自己的老师,即便在池乙看来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学术碰撞也不行。

怪不得陈教头会被气的当场拂袖而去,这死小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不过瞬间,立马就传出了池乙岁试不过的消息,紧接着第二天就被赶出了书院。

这不,这清高自傲的人接受不了自己,但是又不愿回家,最后走投无路之下得同窗帮助,举荐到了他族里的私塾当先生,给李家的小孩子启蒙,那同窗就是帮助傅瑛翻书院后墙的李源。

虽然池乙觉得给孩子启蒙,真真是淹没了他的才华,但是这般雪中送炭的行为,无异于是给予最大的帮助,他也以为自己在这偌大的县城之中找到了安身之处,这才敢给家里写信报个平安。

哪曾想,去了李家直接被拒之门外,就连考校一番都没有,更别说试用了。

之后他在这城里四处寻找机会,试图落脚,可惜哪怕是干杂役的苦工,人家都不要他,嫌他瘦弱不堪,怕他搬不动货,选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找着一处容身之所。

绝望的他直接放弃,躺倒在了小小的土地庙旁,谁知道还被乞丐欺侮。

直到这一刻,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才发现,原来离了家、离了书院、离了他引以为傲的学问,他什么都不是,此刻的在街头流浪的他已经是万念俱灰。

在被醉汉抓住衣领的那一刻,彻底激发了他内心的怒火,开始宣泄自己内心的郁闷和醉汉扭打到了一块。

傅瑛的推测没有错,寻找的路线也是对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两人之间一直在错过。

直到他和醉汉扭打的动静过于显眼,这才引起了傅瑛的注意,得以母子相聚。

至于后面的事儿,由傅瑛亲自接手,也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