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微侧着头思考了几秒,说,“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上学期很想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没去成,我同桌去了,帮我把演唱会全程都录下来,占了他相机半个内存条。”
她眼底蕴着温柔的笑意,和平日里冷清的模样很不一样。
上学期,还没转来温城一中的时候。
......
“你你你”
“真心话”
“说出老沈的三个缺点”
......
“大冒险大冒险,别怂啊”
“行行行,那就大冒险”
“双手捂住你右边的人的耳朵,对ta说一句情话”
“我右边是男生啊!”
......
夜幕降临,外面却依旧热闹。他们找老板要来篝火,手牵手围着火堆欢呼。男孩如若对上自已心仪的女孩,深吸一口气,纯情又害羞地轻轻拽住她的袖子,扭过头去激动又满足地笑。
林与早早地就回去了,原因是季之知哄着她喝了一罐啤酒,那种据说被他们当饮料喝的。
季之知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差,抿了几口脸就开始泛红。刚刚还笑嘻嘻说着“没事真没事,这酒不醉人”,见她这副模样,一拍脑门,“被老沈发现我就惨了”
她趁着大家都在兴头上,没人注意,悄悄把林与送回酒店。
季之知潦草地给她脱了鞋和外套就给她塞进被子里了,走之前还嘱咐:
“给你倒了水在床头柜,感觉到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酒量这么差,该不会是酒精过敏吧。
林与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已是怎么回来的了。
打开手机一看,二十几个未接电话。
——
五个是季之知,剩下的是云若。
她坐起身,回拨过去。
“喂,妈妈,”她不等电话那头开口,“刚刚手机放在房间里没带出去,我们老师带我们一起出去了。手机太重了不方便带着。”
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尽数告知,无可挑剔。
“下次还是把手机带在身上,我联系不到你很不放心。”
“你上次的压岁钱还有吧,我这个月的工资要还债,你先用压岁钱付酒店费吧。”
云若在得知他们班要去团建的时候,林与没有告诉她这是纯免费,老沈请客的,当时云若只说了句“好,你去”,剩下的话也堵在喉间,欲言又止。
“什么债?”她语气淡淡的。
“你哥哥在榆县打了老板的儿子,他找上门来要钱,我得还他医药费。”
“他自已不会还吗?”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云若沉默了两秒,“你哥哥现在又没有工作,他哪来的钱。”
“没工作不会去找吗?你会刷盘子他不会吗?”
眼见着云女士生气开始嗓门变大,林与一句“不早了我要睡了,你早点休息”把电话挂了,把手机丢一边不再管它。
很难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一阵凉风从窗的缝隙吹进来,林与缩缩脖子,想尽力去忽视内心的那一抹难受。
她起身披了件衣服,想出去,去这附近转一转。
林与慢慢悠悠地不知走了多久,走出了露营地。
看得出这里的住户是很爱生活的,每户人家都围了一个小院子,有的在院子里种了小菜苗,土看上去松松软软的应该刚翻不久,有的种了一大片花草,因为是冬天只剩一片绿绿的藤蔓缠绕,悄悄爬出院门,探出头,到了春夏应该会很美。
这里的星星好大一颗。
她这样想着。
乡下的天空比城市更漂亮,没有开发的污染,没有阻挡视线的高楼,一眼望去,一览无遗。
林与看着天空,止不住的神游。
她听到了几丝摩托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有点闹。这么晚了,是谁回家么。
是一辆很帅的黑色机车,机身点缀着几处暗红色。
好巧不巧,车主又是他。
“裴朝”
透过头盔,林与看着那双眼睛,轻轻唤了声。
少年摘下头盔,随意甩了甩头发,五官轮廓利落锋利,眉骨硬朗,眉梢舒展开,翘着嘴角,漾着一丝清浅的笑。
“你不开心吗?”裴朝问。
林与摇摇头,又点头。
“你会骑机车吗?”
裴朝笑着向她发出邀请。
“我没开过这种。”林与摇摇头。
“想不想试试”他的语气上扬,“这是我最喜欢的车,开起来感觉很棒。”
林与看向他,唇微微勾了勾,说好。
裴朝把备用的头盔、手套、护膝给她,“戴上,别受伤。”
林与接过。
但是她现在头还有点晕乎,算酒驾吗?已经坐上车的时候,她突然想道。
裴朝一个横跨,轻松地坐在她的身后。
两人的距离不由得慢慢贴近,裴朝有些结巴:“你第一次开,我坐后面......帮你比较安全。”
“好,那我开始喽。”
林与借着酒劲愈发大胆,自顾自地在车上摸索半天,许是天黑看不清,又或许是醉酒的迟钝依旧,反正摸半天没摸着。
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轻轻扭开了油门,启动发动机后,机身开始震动,牵动着人一起,连同心脏。
“你左手暂时先握住刹车”
“前面有一个弯道”
“下坡下坡”
“......”
裴朝带她来了赛车道,好在这边的路灯没有熄。她听着身后的人指挥,凭着肌肉记忆逐渐游刃有余。
“不错呀,这么一小会就会开了。”
“太爽了!!!”
林与大喊了一声,隔着头盔,却不是闷闷的声音,而是清透的,自由的。
风基近疯狂地席卷着,林与的发丝扑腾扑腾地往他脸上扑,一股子风的味道中夹杂着几丝好闻的味道。
什么味道呢?他不知道。
林与坐在椅子上,一点点把各种装备都卸下来。
“怎么样”
“很不一样的感觉”林与思考了几秒,说。
“什么不一样”他低低地笑了声,问道。
“很好骑,你的爱车。”
“你心情好点了吗?”裴朝反复斟酌,最终问出口。
“嗯?”林与反应了会,“好多了,谢谢你。”
她看向裴朝的眼神很认真,一双眼睛像凝着水汽,湿漉漉的。
“为什么心情不好?”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他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
见她沉默了,他立马说,“不想说没事的,我们可以聊别的。”
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不告诉他也是情理之中。
“你有没有很想逃离的时候,逃离学校,逃离这个城市。”
林与突然问。
“有”
“上高中以后我经常想逃离这里”他抬头望向天空。
林与回过头,看着他。
“因为那群打你的人吗?”她问。
为什么被打,为什么选择不立案,为什么想逃离。
“差不多算是吧”他顿了顿,“温城是我姥姥的家乡,我们家生意出了点问题,欠了很多钱。”
林与点点头,所以你需要兼职,所以那群人会找你麻烦。
为什么都是因为欠钱,钱真是个让人受尽折磨的东西。
她看着裴朝思考的侧脸,愣神。
他头微抬着,脸部半明半阴,黑色的碎发散落额前,说不出的俊逸。
真像,怎么觉着长得也像。
“你呢?”他扭过头来,一脸温柔。
她被这样一抹明媚晃了神,说话变得迟钝,“什么?”
裴朝定定地看着她,“林与,”他忽然喊她的名字,“我怎么觉得你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不答反问。
确实在看另一个人。
这么明显吗?
她一下子回了神,表情有些许慌乱,下意识摇头。
“你看着我。”语气依旧温柔,反倒让她更不好意思。
“如果你不开心,通过我让你想到的那个人能让你开心的话,那我也很乐意的。”
裴朝斟字酌句,缓慢而郑重。他垂了下眸,转而又温柔笑开。
如果江延南在这,一定会非常鄙夷,平时嚣张的气焰快冲到天上去了,在这装起可怜了。
她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祁玉”她说。
“嗯?”他不明所以。
“我高一高二时候的同桌。你们的确挺像的。”她低下头,“他应该算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裴朝没说话,只静静地看她。
“我刚上高中的时候,比现在还自闭”她轻笑,“不爱说话,所以也很难有朋友。”
“他很喜欢同我说些有的没的,尽管我不怎么回复他。他有一次问我是不是喜欢周杰伦,我说是,后来周杰伦来这边开演唱会,他用相机帮我录了全程。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慢慢地说,他静静地听。
裴朝想,她看起来很想念那个祁玉,也很喜欢他。不过听这事,他俩也不像啊,他又不是话唠,他很不认同。
“你们长得也蛮像的。刚见的时候不觉得,刚刚你垂头思考的模样,那一瞬间,真的很像。”她看向他,神情认真,一字一句道。
他也正凝望着她。
两人莫名默契的停住。
在这个静谧而长久的对视中,她不由自主地屏息,指尖微微缩着,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
......
裴朝刚想开口,就被一阵嘈杂打断。
“林与——林与——”
是季之知。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你知道我要被吓死了吗?我还告诉老沈了,现在大家都到处找你呢。”她语气很急。
林与有点哭笑不得,“我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我就是出来散散心,顺便去去酒气。”
她立马恨不得跳起来,“你没发,给你看我手机。”
另一个人也激动了,“你喝酒了还开车?”
林与一时顾不上两个人,手机被塞进她手中,她看向季之知指的地方,一边像哄小孩似的拍拍她,一边抽空回了句,“没喝几口,酒量太差了。”
“而且,你不是在吗?”
他不再说话,一瞬间,四肢僵硬,心跳如鼓。
“好了我们回去吧。我得去给老师解释一下,不会让我写检讨吧。”林与突然想到。
“那我写一半,本来也是我骗你喝的,害你这么难受。”季之知拍拍胸脯。
她噗哧笑了声。
转而看向裴朝,“我们回去了,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