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乾皇宫

漫天的火光似冲云霄,宫里宫外一片嘈杂混乱,杀孽的气息与血液一同流淌在城中各处。

“秋蝉,你护好云倾,到了枫河口点燃这个竹筒,自会有人来接应你们的,快去吧。”

一位穿着华贵的美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往侍女秋蝉的手里塞着一个竹筒。

秋蝉喊着泪,她也知道这不是伤感的时候,紧紧握着手中的竹筒,郑重的点头应是。

就要转头走时,一道与清冷且带着些稚嫩的声音传来:“我不走,我也要留下。”

朝云倾从屏风外走进来,紧抿着唇,定定的站在哪里。

云德皇后见女孩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差异了一瞬,皱了皱眉,她明明是让暗卫统领邱席把她迷晕放到马车里的。

本是一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质问却又被压了下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自己的女儿她能不了解吗,自小跟在先皇身边长大的朝云倾,想骗过她还是不容易的。

之所以要把她迷晕就是怕她来质问,不愿自己走。

文德皇后收敛了心神,周身气势冷然:“你要留下来,你留下来送死吗,你知道现在的每一刻外面都有多少人死吗?真应该让你去看看外面的血流成河。”

一层层的城墙外,厮杀的声音和兵器之间的碰击声依旧可以清晰的穿透过来,仿若近在咫尺,令人心惊胆战。

朝云倾仿若听不懂文德皇后的话一般,只是执着的质问着:“那为何您不走,还有父皇和承煦,我也是皇家子女,为何单单让我走,既然能走,为何咱们不能一起走。”

文德皇后摇了摇头:“云倾,有些道理你还不能明白,时间不多我也不能再教你什么,但我告诉你,你父皇是朝乾的皇帝,一国的皇帝没有弃城逃跑之说,我是这里皇后,承的是母仪天下之统,受的是万民天下之俸,所以我必须要留下来。”

“你的哥哥是嫡子,大漠重男,更重嫡,他留下来,就可以有更多的人能逃出去,你懂吗?”

文德皇后看着眼前的女儿满心的无奈和心疼,或许此时的朝云倾还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她相信有那么一天,她能懂的,只不过希望不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就好。

她上前半蹲下身,双手紧握住朝云倾的双肩,眼神眼神坚定,语气郑重:“云倾,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走的人不止是你,还有你的二弟和四妹,正如我刚才所说的,穹莫重嫡,他们二人是庶出,且还有一线生机,还有你的祖母,,只不过他们都是你父皇紧急安排的,至于他们在哪我也不知道,若是有缘,也许你们今生还能再见到,若无缘,那便是各自安好!”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文德皇后的心情也不由紧张了起来,握住朝云倾双肩的手也不知觉的收紧几分。

“云倾”

文德皇后的语气忽的一转,眼中半含着泪水,十分不舍的看着。

再一开口,声音都不不由带了些嘶哑:“倾儿,母亲是不希望你再去面对什么的,你小时候跟在先皇身边时我就很不舍,虽然你现在出落的很好,但这其中的过程娘是心疼的,这次,娘希望你能选择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你外祖父会护你周全的,也没有人会怪你的。”

文德皇后说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招呼着秋蝉带朝云倾离开。

朝云倾还是很不愿,对,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她现在确实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带上父皇,弟弟,一起走有何不可,母亲留了下来,那远在峡庄里的外祖怎么办,明明是可以救下自己的女儿,眼下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留在火坑里,外祖的心里要有多难过呀。

朝云倾心中想着,也甩开了秋蝉的手,一双倔强的清眸怀着留下来的坚定,可当她触及到文德皇后那双满是疲倦的眼睛时,瞬间,就像是碎片一般被瓦解,破碎了一地。

文德皇后再次开口,不过这次显然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原本姣好的面容此时却犹如油尽灯枯一般枯槁,刚刚那些话仿佛是已经耗尽的她最后了精力一般。

“云倾,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的声音比刚刚弱了很多,平静的语调中是催促的话却没有催促的意思,像是失望,也像是无奈。

朝云倾沉默了一瞬,白嫩的脸颊上一滴玉珠般的泪水划过,留下一道清晰的泪痕。

匆忙似的行了一礼,低头的时候有些隐忍般的说了句:“儿臣拜别母亲。”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坐在了门口停放的马车里。

秋蝉也紧跟了上来,做好马车,早在这里等着的邱席便一扬马鞭飞驰疾过了去。

文德皇后听到马车离去的声音,这才安心了下来。

她走到梳妆镜前,拿了一张口脂抿在唇上,唇瓣瞬间变得鲜红如血,她笑着看着镜中的自己。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那个倚靠在一个大杨树间,唇红齿白,一张明媚张扬的脸来,那时她初出峡庄,一腔热血,立誓要成为一名行侠仗义的女侠客。

开始,她也确实是这样,遇见烧杀抢掠的悍匪,她会惩奸除恶,凭自己之力,救助一方百姓。

遇到贪官受贿,欺压百姓,她也会以自己的方式给他们教训,把他们所做坏事挑到明面,受到该受的惩罚。

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的磨砺,所以在她当上皇后以后才更能体会百姓的不易,才知道该怎样做才可以帮助到他们。

只可惜这城门的宫墙太高了,宫中的束缚也太多了些,以至于有太多想做却没能做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竟成了如此的瞻前顾后,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还在深宫中逐渐学会了隐忍和忍让。

有时候她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她竟丢了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张扬且肆意的慕家姑娘呢……

不知不觉间,一滴眼泪便从文德皇后的眼中落下,回过神来,再看看镜中的自己,满头的珠宝钗环,每一支都精美的不得了,还有一身的华衣锦服,还配有不少精致的装饰,是多么的耀眼夺目呀。

文德皇后不由露出一丝苦笑,那个明艳肆意的她终究还是被岁月冲刷的一丝不剩,憔悴的面容上仿佛只有不上那一抹胭脂才能勉强撑起一点气色来。

“玥儿”

身后突然传来了喊声,唤的是她的名字,文德皇后不由一振,玥儿这个名字,好像很久都不曾被人提起来,就连朝夕相处的文德皇帝都一直是称他为皇后的。

就连说的最多的一句话都是

我的好皇后……

文德皇后缓过神,回头看去。

只见一名身着铠甲,脸颊上洒有不少的鲜血,但都不是他的。

男人的长相很俊美,棱角分明,很英气的那种,一双眼睛凌气逼人,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种,充斥着嗜血的杀气。

可就在看见文德皇后回头那一刻,浑身萧煞的气息全灭,再次开口,还是那两个字,却格外的温柔,还带了些不轻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试探。

“玥儿”

文德皇后淡然一笑,很平静,仿佛实在和多年不见的老友见面一样的口吻

:“好久不见那,莫苍翼,哦,不对,是大莫皇帝。”

……

……

……

漆黑的古道,踏马的声音越来越近。

随着他们身后渐渐亮起点火光,这时才看清楚原来是一辆跑的飞快的马车。

那些渐起的火光也越来也大,直直燃烧了大半个天际。

明明火光离得很远,可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吞没到眼前似的,驾车的人仿佛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手上紧紧握着缰绳,半点不敢松懈。

马儿扬蹄便荡起一地灰尘。

朝云倾伸手掀开马车的帘子,把头探了出去,虽然离的远,但火光依旧能照在她的脸上,也映在了她的眼里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划过,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泪痕,风从她耳边吹气,荡起她的发丝。

朝云倾收会了目光,回到了马车内。

马车也渐行渐远,直到穿过一片森林。

枫河口

秋蝉紧忙下了马车,从袖间拿出文德皇后给她的竹筒点燃。

咻!的一声,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火。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邱席把马车拴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上,走进拍了拍秋蝉的肩膀:“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公主,我会等你们安全离开了再走。”

秋蝉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平静的河面上便出现了一艘灯火通明的船,由远及近。

等船到了跟前他们才发现原来后面还跟了一艘二层小船,不是很大但也不小,内里有几间房间,最多容纳百人也是没问题的。

因为是有木匠师专门改装过的,在里面待着不仅很舒适,速度也甚至要比一般的战船还要快,且平稳,必要的时候还有可以攻击。

慕家在建造着艘船的时候可谓是下足了心思,不仅是是在建材上,还有里面安装和准备的东西,都是能在关键时候救命的。

因为建造着个船花费的代价以及时间太久,足足花费了七年。

这七年里,光在材料上就占有五年之久,因此慕家也只有这一艘而已。

说来也巧,这艘船建成之时皇宫里刚好传过来太子妃生下一女,那时的太子妃也就是现如今的文德皇后,慕家人干脆就乘坐这艘船过来了,速度确实要比以往的了不止一倍,路上甚至还遇到了水贼都能轻松解决。

到了那边,慕老爷子突发奇想要给这艘船起一个于朝云倾有关的名字。

但那时的朝云倾也才刚一个月出头,还不会说话,而朝云倾这个名字又是和皇室有关,便不想以此命名,到最后,在几人的商量下决定以朝云倾的出生月份来决定。

因着是十月份初出生的,便给此船起名为十月。

虽说此船建造已有十二年了,于朝云倾同岁,但却看着依旧崭新如初,当初选择建它的木材上用的就是有着千年不腐之称的不朽木,十几年对它来说不过才是刚刚开始而已,更别说每年都会有专业木匠给它护理,自然是崭新如初般。

旁边那艘明亮的船看着也不错,是一艘真正的新船,只不过内里与十月差了却不是一星半点,两只船横行的速度差不多。

只不过这艘船没有到那岸边,而是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此时的十月已经到了河跟前,在离朝云倾三人只有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了四名一身黑衣束装的护卫,中间还站着一个同样黑衣的华服中年男人。

那人站在几名黑衣护卫中间,周身的气势凌然,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迷起,看着下方的三人。

一股无形的威压乍然浮现,男人只是看了一眼河岸边的几人,他都认识,站在最前是暗卫统领邱席,五年前他妹妹回家时,邱席就是扮成小厮跟来过的,他记得很清楚,他那是可是很欣赏邱席的功夫的,另一个大约十七八岁侍女打扮的想必就是秋蝉了,秋蝉毕竟是他们慕家救回来再送到宫里的丫头,他也自然是认得。

还有一个嘛,是三人中最小的,被秋蝉和邱席护在最后的小女孩,那可不就是她的小外甥女吗?

虽然已有五年没有见过面了,但其实朝云倾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无非就是人长高了一点,脸上也长开了一点,看起来那没有那么的小孩子气了,到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朝云倾自然也看清了来人,虽然是黑夜,可熟悉的感觉却是不会变,朝云倾拿出怀里的一块玉牌,上面清晰的刻这一样“玥”子,这是她母亲在慕家的身份玉牌。

“我乃朝乾皇后慕璃玥之女朝云倾,此后玉牌为证。”

双方人见过面其实玉牌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慕璃殇一招手就有两名护卫越下船把她们接到船上。

邱席见她们上了船,与船上其中一名黑衣人对视了一眼,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接到人,十月此时的船已经消失在了河岸,单是站在岸边已经看不到了她们了。

旁边一艘船则开向与此相反的方向,这艘船灯火通明,格外显眼,里面是早已放好了为朝云倾她们准备的尸体,届时大漠蛮兵见游水追不上必定会放火箭追杀,这是蛮人惯用的招数,到时那艘船上的人只需东些手脚,让这些尸体烧的格外狠一些,便不会留下什么踪迹了。

岸边响起了踏踏踏的脚步声,乌压压的一群红衣铠甲的卫兵冲进了河里。紧接着一只羽箭就落在了船上,陆陆续续,上百只,千只,如雨般全都落在了船上。

刚开始还只是普通的铁箭,后头,又把箭头包了一块布点上火。

没过一会,船上便燃气了熊熊烈火。

但他们没看见的是,在他们射箭时,黑夜中,两个黑衣人从船上跳了下去。

船上,只剩下了几具早已准备好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