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鹿晓迫不及待地等着对方的评价,虽然老爸极力夸奖,可是不用想也知道,自家老爸看见自己做饭就已经够稀奇了,夸奖的时候肯定带了别的心思。

“是你亲手做的吗?”

陆遥见鹿晓如此急切询问,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过还是明知故问了一下。

“你先说,味道如何,好不好吃?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没有?”

“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美味的早餐。”

鹿晓听对方如此夸赞,瞬间就不好意思了,有些扭捏地扯着衣角,“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哦。”

“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去你家,我教你做。”鹿晓猛一抬头,从刚才娇羞的状态一下子切换成了豪放,迫不及待想往陆遥家冲去。

陆遥听了鹿晓的话,心想,你要是不主动提及我还得费点细胞去想想怎么引出这个话题,可不就是懂自己的嘛,一语中的。于是就这样,鹿晓坐上了副驾驶座,看了看陆遥,只觉得不真实。

现下还早,路上车子不多,陆遥将车速加快,鹿晓见他踩着限速跑,心里又是一阵开心。

“陆遥,你家里会不会全部都是电脑?”

“有没有你设计的机器人呢?”

“是不是所有家具电器都是全自动的?”

“会不会和科幻片里的一样?”

鹿晓坐在陆遥身旁,不停遐想着对方家里到底是怎样的,完全按照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异想天开。就是因为有了前面这许多的铺垫,当她跨进陆遥家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进错了地方。

干净、整洁、颜色分明,这是整个屋子给鹿晓的第一感觉。

严肃、古朴,这是整个屋子给鹿晓的第二感觉。

活力、大胆,这是整个屋子给鹿晓的第三感觉。

第一感觉主要来源于东西的摆放和整个房子的装修与颜色搭配。第二感觉主要来源于书房里整齐划一的书籍。第三感觉还要归功于阳台上的多肉和仙人掌,卧室里放着的几台高端设备。

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是来现场教学的,鹿晓拉着陆遥来到厨房开始准备材料。

半分钟后鹿晓完成了自己此生第一次吃豆腐略显尴尬的假装。

当事人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我明明是看见了那只没比纽扣大多少的蟑螂,不过想着身旁人在此,于是我大呼一声:“啊!有蟑螂。”

接着我四肢并用,八爪鱼似地缠上了他的腰间。

这个时候他似乎满脸黑线,因为我感觉连空气都尴尬到了极点。

于是,我打着哈哈,“嘻嘻,你看出来啦,哈哈哈哈哈,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我一边说着一边灰溜溜地放开并用的手脚,嘴里嘟哝着“不就想吃个豆腐吗?有这么难么!”

他似乎听见了我的嘀咕,不过应该不甚真切,所以并未表态。

“小晓很怕这个?”

陆遥抓着蟑螂的触角,将这小玩意儿垂放在了鹿晓的眼前。

要说在有心理防备的情况下是不怕的,可是冷不丁地出现,不是害怕,是条件反射。

鹿晓就是这样条件反射的:她掀起陆遥的衣服一股脑儿往里面钻,当自己的脸贴到对方胸膛,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时,她顿住了。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她把陆遥当成被子了……

现下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鹿晓尴尬在了原地。

陆遥也被她突然的动作给惊住了,当自己感受到她的脸颊从自己的腹部窜到胸膛的时候,自己也很尴尬,这真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尴尬。

空气凝结了,两人谁也没有动作,谁也不敢开口说出这第一句话。就是因为鹿晓突然的动作被陆遥掉落在地上的蟑螂也纹丝不动。

最后可能是因为某人的怀里太热太闷了,而躲在其中的某人实在受不了了,所以……

“陆遥,咳咳……我快缺氧了。”

没有回应,鹿晓着急了,什么意思?她扯开衣服见陆遥双颊绯红,目光呆滞,好像他才是缺氧的那个。

“咳咳,……”

鹿晓又干咳了两声,陆遥居然还是定在了原地。难道是被自己无意间点了什么穴道吗?又或者?鹿晓给出了更加大胆的猜测,眼前人分明就是个机器人,他此刻应该是电线短路了。这样想着,鹿晓兀自笑了起来,伸手又摸了摸陆遥的胸膛。

“这隔着衣服和没有衣服还是有区别的。”

鹿晓一边摸一边嘴里嘟哝着,丝毫没有前一秒还存有的尴尬。

这个时候,陆遥内心已经不知道该表现什么样的心情了,所以表情系统跟着语言系统一起崩溃了,仿佛真成了了宕机的电脑。

“你,这算吃豆腐吗?”

半晌后,陆遥艰难地说出一句。

“那个,……”这下又该轮到鹿晓不知所措了,都说情急之下很难不做傻事。这不,引狼入室、羊入虎口什么的,鹿晓最擅长了。

“要不以后我再教你做早餐吧,今天我也累了,我先去睡了。”

说着就往陆遥卧室跑去,完全忘了对方才是东道主这回事。当她把被子捂住自己头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的不同往日的味道才将神游的思绪拉回:这不是自己家!

就在鹿晓准备起身打算告辞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床铺凹了下去。

“小晓,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暗示?暗示什么?鹿晓内心有神兽一晃而过,她绝对没有暗示,至少刚才是没有的,那么现在呢?如果……

鹿晓使劲甩头,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自己明明是抱着正人君子的心来教他做早餐的,绝对没有想过要做什么轻薄的事情!

陆遥就看着鹿晓在被子里,又是摇头又是嘀咕的,也不打扰。他慢慢地掀开被子的一角,轻轻地往里边挪去,此时被子里的鹿晓正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念什么咒语一般,认真得紧。

陆遥又将头凑了过去一点,好仔细听听她究竟在说什么。这样一动,鹿晓感觉到了,她睁眼便看见了在自己面前突然放大的脸。

“你干什么?”鹿晓条件反射地拉开自己的领口,这明显是电视剧看多了的副作用。

“你不是说睡觉吗?”

“我睡我的,你来干嘛?”

“小晓,这是我家。”

“是我先上床的。”

这个逻辑,陆遥表示服气。

“所以你睡宽点,我挤一挤就好。”

这话怎么听到耳朵里这么别扭呢?

“我欺负你了吗?”

“没有。”

“那你这么委屈干嘛?”

“没有委屈,我开心。”

“陆遥,我听老爸说,你们正式入职前都要经过许多变态的训练,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

鹿晓从刚才脑袋留白的状态又切换了回来,因为老爸从来不曾讲过那些训练到底是什么,所以她很好奇,特别好奇的是陆遥都是怎样过关的。

“那你过来。”

陆遥把手臂摊开,示意鹿晓睡在自己的臂弯里。

这么亲密的动作?鹿晓有些脸红,动作虽然扭捏缓慢心里却完全处于撒花状态。

“你想听那个?”

“和敌人谈恋爱的。”

鹿晓这样一提,陆遥心里大抵有数了,还以为她全然不介意,原来还是在意的。

“其实部队里的训练虽然残酷,却比不上真正实战来得惨烈,而且真正的战场上突发情况很多,更加考验人。所以后来的训练常常又带了实战的效果。关于你说谈恋爱这个,我接受训练的时候是先从视频开始的。”

“什么视频?”

“一些不能具体言说的,咳咳。”陆遥说起这个,还是第一次这样难为情。

“难道不是应该先从理论学起吗?”

“做到看了完全没反应,就可以学习理论了。”

“这还真是有点,考验人。那你训练了多久?”

“六天。”

“不应该也有那种因为过度所以罢工的吗?”

“小晓,你见过哪个屠宰场会没把猪养肥就杀了的?”

呃,这个比喻,很贴切。

“然后呢?”

“专门的心理学家教学知识,最后丢进人群进行最终考核。”

“你的第一个任务对象,还记得吗?”

“不想记得。”陆遥满脸黑线,他不怪鹿晓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只是不想回忆那段“惨烈”的“恋爱”经历。

鹿晓看对方竟然是满脸抗拒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其实她已经在鹿鸣那里知道了,故意问陆遥,看他怎么说罢了。

看见鹿晓玩味的表情,陆遥咬咬牙,还是实话实说吧,于是把自己扮演提供特殊服务的人和富婆谈恋爱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说起这个,我看老五比你适合呀!”

陆遥身体一僵,看吧,连鹿晓都知道老五比自己适合,偏偏那个富婆就选择了自己。

“那次任务是为了什么?”

“一来是九曲的实训任务,二来是富婆老公的上司将一项机密的科技文件打印出来交给了他,那份文件被彻底删除了,所以我们需要那份纸质文档。”

“哦。”鹿晓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没了,有点困了。”话一说完,哈欠不期而至。被子里太暖和了,睡意就席卷而来。

“小晓,你是怎么想到破解方法的?”

“想你的时候就想到了。”

说完这话不久,鹿晓就昏昏沉沉睡去,身旁人太暖和,而她刚好需要补觉。

陆遥看着鹿晓恬静的睡颜,这两个月大抵都是没睡好的吧,否则何至于自己刚一回来就如此嗜睡。睡一觉也好,自己也需要好好地休息了。

陆遥醒来的时候,鹿晓已经变换了睡姿,准确地说是在这一场睡眠里,鹿晓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换一个姿势。在刚开始的三个小时里陆遥是不习惯的,三个小时后他就习以为常了。不知道她又梦见了什么,一个劲儿往陆遥怀里钻去,终于找好了地方又踏踏实实睡了起来。

傍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了墙上,橙黄色的光线氤氲了满屋子的倦意。

许是这倦意沁入了心脾,所以这一觉,深沉又冗长。

“醒了?”

鹿晓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你睡觉都有脱衣服的习惯吗?”

陆遥的话让鹿晓一激灵,赶紧撩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还好只是脱了外套。

“哈哈,可能是太热了,太热了我就会这样。”

这确实是自己的习惯,而且这个习惯从小养成。估摸着应该是小时候老爸总把自己想的太柔弱所以常常被包成了粽子,后来大一点了就开始剥粽子皮了。

“起了吗?”

“一会儿去我家吃晚饭如何?”

“好。”

“小晓。”

“嗯?”

鹿晓一仰头就被陆遥吻住了,这个吻正好落在了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中。

因为那个吻,虽然至今想到总觉得如做梦般不甚真切,但是身旁人这样紧紧握着自己的肩膀,这是再真实不过了。

“陆遥,我们是不是算确认关系了?”

“我们的关系不是在那场窃听里就已经确定了吗?”

“哦,是吗?你那时候就知道我是谁了?”

“不知道。但后来知道了,我就知道我是你的了。”

这回答,好吧,够无赖也够霸气,鹿晓就是被这霸气的回答把顾虑也打散了。

“今天要带我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是的,很特别。”

陆遥眼神深邃,在这样的眼神里,鹿晓看见了偶有深思的父亲的模样。

“是和爸爸妈妈有关吗?”

“是的,爸爸妈妈。”

鹿晓用手反握住陆遥,这样的感情她懂。

江边,因为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来来往往的人穿行在亲水步道上。陆遥牵着鹿晓一步一步,步子迈得矫健却深沉。

这样略微沉重的氛围,和着江水的波浪,和着被风不断吹起的沙粒,和着岸边不断摇曳的芦苇,和着两人共同的感情。

“虽然父亲不曾说过,我大约也知道,他们那行的人,死后总是要潇洒地去,或洒于江河湖泊,或抛于山崖高地。”

说这话的时候,鹿晓将陆遥的手拉至身前,自己则钻进了他的怀里,说是怀里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腋窝下。

陆遥望着鹿晓,眼神里忽有怜惜,她也有同自己近乎一样的遭遇。所以她懂,她明白这漫漫江水日日流逝,生命又是一个轮回。

“老九第一次带我来,就是这儿。”

陆遥在一礁石前站立,笔直的背膀,刚毅的侧脸。

鹿晓跪下的时候,陆遥也有一瞬间的错愕,这一瞬间后他在心底无比笃定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第一次见爸爸妈妈总是要好好拜见一番的。”

“那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在知道这个答案之前,我想知道你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们你是他们儿媳,以后有空再来看他们。”

“我说你过得很好,以后会更好,让他们不用担心,这世间还有我和老爸帮着他们来爱你。”

其实鹿晓是先道了歉,她说对不起这么多年才辗转到陆遥身边,也说对不起未来的日子可能陆遥会因为自己受伤。不过她也保证,她许诺今生一定让陆遥不再孤单。

“走累了吧。”

陆遥停在鹿晓身前,曲腿弯腰,示意鹿晓到自己背上歇息。因为江边歇脚的长椅都坐满了休憩的人们,她都能毫不羞涩地跪拜,自己又何怯背她一程。

“其实也不累,不过我还是想被你背着。”

鹿晓上背后,就在陆遥耳旁说了这句。也许真是因为爱情,陆遥从来不曾觉得自己耳朵会痒,当鹿晓轻轻呼气的时候,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陆遥。”

“嗯?”

“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我吗?”

“我以为你从不知道。”

“我知道,不过我以为那是因为我身份暴露,上面派来排查的,又或者是因为我老爸不放心,后来才知道是你。”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你的电脑,独一无二的发射器。我刚开始觉得信号域名眼熟,后来才发现居然和我对弈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如果我说这是缘分,你信吗?”

“信,因为你也没有删除我反入侵的代码。而且当时我的代码写得不成功,只是个低级蚜虫,你不可能没发现,显然是你不愿意删除。”

“其实我也偷听了不少你的墙角,有点惭愧。”

“那时我以为是老爸在听,所以一直没狠下心掐断了,因为我想,老爸都听了并且没有阻止,那就说明对方还可信。后来才知道,是你,如果你没有失误,你说我们会不会早一点见面?”

“不会,我们可能不会相见。”

“为什么?”

“因为当初去兰城前老九曾说过费城也有棘手的案子,如果不是休假碰到了你,我应该会被安排过去。”

鹿晓一时有些感慨。 “所以,还得谢谢你的失误。”

“不过你就失误这一次就好了,以后不许了。”

“以后有你就好。”

“你背累了吗?”

“我还可以跑,要不要试试?”

“那还等什么?”

这一路,两人都笑得格外开心,因为命中注定的相遇和奔赴真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