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醒来就看见自己办公桌上放着的批复文件，从今天起他就不再是九曲的老六了。陆遥拿着文件去找宋勋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想着宋勋事情也多，估计是出去忙了，所以陆遥又退回自己办公室里。就在他准备给鹿晓打电话的时候，鹿晓已经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了。
鹿晓扫了一眼文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文件应该是总部的人放下的，可这要怎么和陆遥说呢？
“小晓，你怎么来了？难道是未卜先知？”
鹿晓接过陆遥递来的文件，假装惊讶地翻看起来。
“陆遥，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们现在就可以离开曼城去旅游了？”
陆遥点点头，“等老九回来和他交接一下就可以了。”
鹿晓愣了下，思考半晌才说，“宋勋可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老陆，老九升官了。”老五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冷不丁吓鹿晓一跳。
“升官？”两人同时看向老五。鹿晓更惊讶，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总部去了，听说至少五年才能回来。”
听到这里鹿晓大致明白过来，老五这是在帮自己打马虎眼。
“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老九也是临时受命，我是凑巧碰见而已。”
听见老五说凑巧碰见，鹿晓整个人都紧张了下。难道老五已经知道了真相？
“老陆，你和嫂子会补办婚礼吗？”
“不会。”
“我们商量商量。”
两人异口同声，说的内容却大相径庭。
“为什么不呢？”陆遥反问鹿晓，她不是最想要一个盛大的婚礼吗？
“看萧歌结婚太累了就不想了。”这话半真半假。
“要是这样的话，依你说的办。”
“咦，你俩就别在这儿腻歪了，赶快回去度蜜月去。”老五打趣着，顺便催陆遥快走。
陆遥想了想，反正已经收到文件了，于是和老五交代了一番，便牵着鹿晓离开了。
离开警局时鹿晓郑重看了老五一眼，对方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路上鹿晓沉默着，这与她平日活泼的状态截然不同。
“小晓，有什么问题吗？”
鹿晓回过神来，心底还在做着斗争要不要和陆遥说实话。
滴滴
一旁，姜远的车忽然出现与陆遥的车并排行驶。陆遥并不认识这车是姜远的，只以为这是个嚣张的路霸。把车速放慢后还不忘告诉鹿晓不要害怕。看见陆遥的车开慢了，姜远直接开到前面逼停了陆遥的车。
“姜远？”
陆遥看见姜远先是惊讶了一下，其实鹿晓同样感到意外，但将自己所做的事情前后联系一下也就不难理解了。除了姜远应该也没人能带走自己吧。
“两位，好久不见。”
这一次见姜远，他已经不再用从前的眼神看着鹿晓了。
“有什么事吗？”
“鹿晓，有个人想见你。”
鹿晓看着陆遥对他说：“我去去就回。你在家等我吧。”
“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
“把戒指戴好。”
鹿晓笑起来，“知道的。”
于是鹿晓上了姜远的车。看着姜远一脚油门就飞奔而去，直到看不见车子的踪迹陆遥才将车往回开。今天鹿晓很反常，同样反常的还有老五。
“这么快就找到借口回来了？”
老五没想到陆遥这么快就去而复返。
“说吧，瞒着我什么。”
“嫂子没和你说？”
“姜远把她带走了。”
“姜远也回来了？看样子嫂子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告诉你了。”
“这不还有你？”
“可别，老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自由身我可不是。”
陆遥想了想也是，所以也不打算为难老五了。
“这一次可就真走了。”
听到这话时老五明显呆了一下，回过神来看着陆遥，自己虽然是后来才进入九曲，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最佩服的人一直都是他。何况，自己能稳稳当当做老五，他也出了不少力。陆遥对于老五来说更像是如师如长。
“老陆，九曲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是你兄弟。”
“知道。”
就这样，陆遥离开了九曲。不知为什么，看着陆遥的背影心里想起的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回到家中，看见白有原竟然已经坐在客厅悠闲喝着茶，陆遥不由得加快脚步。
“我的好弟弟，好久不见。”
面对这个同胞兄弟，陆遥心情是复杂的。那些经由白有原的手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历历在目，如今他倒像没事儿人一样登堂入室了。
“别这么激动。这个地方又不难进。”
在枕水楼卧底的这大半年鹿家的防御系统早就被他烂熟于心，所以想不引人注意进入鹿家实在容易。
“鹿晓把咱俩的父亲送进去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看陆遥的表情，白有原故作吃惊，“哟，竟然不知道。她不是什么都告诉你的吗？”
“想挑拨我们，是不是有些幼稚。”
“啧啧啧，还挑拨呢。陆遥，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宋勋就是雷天吧？”
这个消息令陆遥更加震惊。
“瞧，我的好弟弟，你看看你都被他们保护成什么模样，都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说罢，白有原将手中的橘子皮放在茶几上，拍了拍手，走到大厅西侧的电视剧前。
“这屏幕，没几个枕水楼是拿不下来的吧！”白有原摩挲着电视剧的液晶屏，又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液晶屏，这才是枕水楼和鹿家的防盗系统。
陆遥没想到白有原连这个都知道，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放心，这玩意已经没什么用了，毕竟，你也知道，雷天都被鹿晓送进去了，这东西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看陆遥眼中满是疑虑，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白有原也不急，他慢慢说着，“你以为鹿晓为什么会和萧歌走得那么近？哦，我倒是忘记了，萧歌婚礼的时候你还在五院昏迷，所以在那场婚礼是鹿晓做了什么你压根儿就不知道！”
“以前倒是我小看了她，以为她和萧歌一样，不过就是仗着家族渊源才有点成就。原来是个扮猪吃虎的老手。”
其实这话白有原说得并不全面，因为他以为这一切是鹿晓布局，殊不知从一开始所有人就已经踏入了鹿鸣布好的棋局之内，而鹿晓也不过是阴差阳错之下悟出鹿鸣所布棋局进而加快了整个过程罢了。
“你也别老是这样戒备地看着我，如今雷天进去了，我们俩应该相互扶持。”
“我已经不是九曲的人了。”
“我知道，你离开九曲是好事，我俩可以自立门户。”
“搞叛军那一套？”
白有原倒是想，可惜自己的势力早就被九曲一锅端了。如今拉拢陆遥也不过是保命之举罢了。
“现在哪里还有叛军，所有叛军不都因为你的卧底被消灭殆尽了吗？”
陆遥不答，看样子如今白有原也是强弩之末了。
“你不恨她吗？”
既然不能晓之以理那就动之以情，白有原继续给陆遥的心理加码。
“恨什么？”
“宋勋将你从小带大，如今知道他就是雷天，是咱们的父亲，而鹿晓亲手将他送进去，你不恨？”
“雷天早就伏诛了，宋勋不是雷天。”
“油盐不进是吧！”
这下白有原该无奈了，没想到陆遥这么信任鹿晓。
两人在这边僵持不下，另一边鹿晓坐上姜远的车后，姜远认真开车，鹿晓则认真看着窗外。在后视镜里姜远瞟了几次鹿晓，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这是去往曼城墓园的路。
在墓园最高的那座山上鹿晓第一次见到姜海东。
满头银丝束发，面上却没有皱纹。仿佛是年少时一夜白头，并不像是历经沧桑老人。
这样的父亲也是姜远第一次见，平日里父亲明明满头青丝，如今为何是这副模样。姜远本想多问，看了一眼姜海东的眼神，一溜烟就跑远了。这还是第一次姜远看自己父亲像是老鼠见了猫。
“你和欧月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这话随着风似乎飘了很远很远。
“您认识我的母亲吗？”
“如今事情完成，可有什么打算？”
姜海东没有正面回答鹿晓的问题，鹿晓明白其中意思，便回答，“和陆遥周游世界。”
“祝你们旅途愉快。”
姜海东准备离开，鹿晓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句谢谢。姜海东似乎是微笑了一下然后才离开的。
“欧月，你的女儿的确和你完全不同，你可以放心了。”
鹿晓站在墓园最顶端，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俯瞰曼城。
在山巅之上，鹿晓的身影落入唐多令的眼中。
“今天倒是难得，大白天也有人来登顶。”
将椅子放平，唐多令悠闲躺在上面。
“人老了，这骨头都不如以前了。”
喵
白狐在唐多令怀里撒娇，捋了捋它的毛，唐多令闭上双眼将椅子前后摇摆起来。
“该走了，鹿晓。”
姜远出现来接鹿晓。拿着地图姜远说着，“这墓园路线复杂，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从山顶的情况看的确如此，这墓园不仅占地面积大，里面的路更是错综复杂。
“姜远，你还是九曲的人吗？”
“早就不是了。”
这，大概就是独属于姜家的权势吧。
这一路，姜远不再像从前那样没完没了说着无聊的话，鹿晓也一直沉默着。两人之间早在无形中就划出了一道鸿沟，从前不会是朋友，以后也不会了。
还没到鹿家，鹿晓就让姜远把车停下来了。
“姜远，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的父亲。”
走到门口看见白有原，鹿晓倒一点不奇怪。自己没在陆遥身边他怎么可能闲得住那颗不安分的心呢？
“你们说到哪里了？”
“鹿晓，你自己告诉他，是不是你亲手把宋勋送进去了？”
鹿晓点点头，看着陆遥，“他说的没错。”
其实刚才陆遥就已经相信了，毕竟那么多蛛丝马迹不可能不怀疑，可是真听见鹿晓承认心里又是别样的滋味。
“白有原，宋勋是替你顶罪的，他把你在临国做的事全部揽自己头上，所以总部才派人来拿他。其中的确有我推波助澜。”
鹿晓大方承认，那些证据又不是她捏造，她相信陆遥是明辨是非的。
白有原怎么也没想到宋勋会把这一切承担下来，他还以为在宋勋心中只有陆遥这一个孩子。
现场是三个人的沉默。
鹿晓知道迟早都会面临这样的场面，便先走到后院。现在是他们两兄弟解决问题的时间，自己在场并不合适。
鹿晓刚走没多久，整个客厅就只听见各种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一直以为他最爱的人是你，毕竟从我进入九曲他就没正眼看过我。”
白有原打陆遥一拳，陆遥也回他一拳。只是肉搏，毫无技巧可言。
“为什么幸运的那个人总是你，为什么我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白有原在一拳一拳中诉说自己心底的秘密，泪水早已布满他的脸。
对于白有原来说，陆遥是幸运的，毕竟他没有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抛弃，甚至是遇见鹿晓，她从来都是坚定选择他，从来不曾放弃他。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在离开时才告诉自己他们心中对于自己的爱。就不能在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他们爱自己吗？说一句爱自己有那么难吗？
最后，白有原抱头痛哭起来。陆遥看着他，除了不去打扰也无能为力。
来到后院，看着鹿晓，第一次陆遥觉得他离她这样遥远。
雷天冒用宋勋之名把白有原做的事全部认下，自己没有拆穿这一切，真的正确吗？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复杂到鹿晓根本不愿意去想。
“我知道你做了许多努力，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是呀，这已经是自己能力所及的最好的结局了。毕竟为了保下白有原鹿晓不得不违背母亲遗志动用了姜家的权势。
“你会恨我吗？”
“那么你呢，你会恨我吗？”
鹿晓先愣了下，然后才回答道：“应该是不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