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延福宫。

五岁的小赵洵在母后哄睡的歌谣中昏昏沉沉闭上眼,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话。

“娘娘。”

“嘘……外面什么事?”

“嗨……是圣上身边的小侍卫,说是回宫帮圣上取一样东西,被巡防的人拦下来了。”

圣上又出宫了,应该又是去那个别院了吧。

见主子情绪低沉,嬷嬷继续道“是圣上常用的那只陶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圣上也真是的,都深更半夜了还要这东西作甚。”

想到此刻二人花前月下,再加上陶埙博美人一笑,阿瑜感觉心里酸胀发疼。看着小阿洵乖巧的睡颜,她有些烦躁。

“那还耽搁什么,赶紧让人送出去啊。”

丝毫没有注意到,嬷嬷虽笑颜如常,但是额头早已沁出细细的汗珠。

就这样,南桑的边防图就这样在圣上的腰牌,和皇后的“口谕”中安然出了宫。

直到后来事发,才知道所谓的小侍卫和从小看着自已长大的嬷嬷均是前朝皇室遗孤。

“女儿辜负了父亲的教导,让私欲蒙蔽了双眼,未能履行好皇后的职责。我想着若皇宫里真丢了东西,父亲和大臣们肯定会逼着圣上减少外出的。”

“一念之差,害的这么多无辜将士战死在了边关,是我的错。我本该拦下的……若我能拦下……”

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儿,太傅如五雷轰顶,他一直以为女儿是因为对圣上失望透顶才从此看破红尘,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番曲折。

“你糊涂呀,你为什么不说!”

“我怕父亲失望,从小到大,父亲都这么以我为荣。我怕……”

太傅又急又气,又是心疼,百感交集下竟两眼一黑,险些站不住。好在赵洵眼疾手快,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人。

皇后看向乖巧孝顺的儿子,苦笑道“那夜,阿洵没有睡着,对不对。”

赵洵见到母后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

“这些年辛苦你了,又要缓和父皇和外公的关系,还要顾及母后的颜面。”

看了一眼辛久久和赵瀮,继续目光柔和的看向他。

“还要保护好久久,也尽到了兄长的责任。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是母后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他心甘情愿的做这一切,从来都只是担心自已做的不够好。乍听到母后的安慰,才发现自已心底竟然也会觉得委屈。

他压着嗓子,生怕自已哭出来。

“可是我都没做好,我……我搞砸了。”

景兴帝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做的很好了,剩下的交给父皇吧。你带太傅和你母妃去一边休息。”

突然间了解到这么多信息,辛久久有些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该恨吗?可是恨谁呢?

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从小到大无比疼爱自已的人,他们的存在填补了自已人生父母的那部分空白。

景兴帝看着低头愣在原地的辛久久,过来摸摸她的头“好了,现在该找真正的幕后指使报仇了。”

回过头用冰冷的目光看向兵部尚书郑牧远。

“我记得你父亲是当年前朝重臣中最先归顺先帝的,现在看来当时的归顺也只是权宜之计吧。”

“哼,我父亲胆小如鼠,以为投降了便万事大吉。结果呢?不仅没有被先帝重用,还被处处防备。”

“而我们一家子,还要被人私下戳着脊背骂没有骨气。”

“小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将属于我们家的荣耀再拿回来。”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景兴帝冷哼道“所以,你就跟北夷人勾结,害死了我辛家五万将士。”

郑牧远满不在乎笑道“是啊,本来指望他们能攻到武安,可惜北夷人不中用被辛家生生阻拦在了岷州边关。”

“贪污受贿,暗杀残害政见不同的官员……这些年打着太子和太傅的名义干了不少事吧?”

“是。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圣上若乖乖传位给太子,殿内也能少流点血。”

景兴帝面色平静看向禁军统领王鹤“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郑牧远的狼子野心之前早已有所察觉,但是对于从小相识王鹤的背叛却倍感意外。

高大的男人瞥了一眼不远处和太傅私语的女子,大局未定要说吗?

还是算了吧,若事成,他要她心甘情愿陪自已度过余生;若不成,又何必给她徒添麻烦。

“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更高的权利罢了。”

这一眼被景兴帝敏锐的捕捉到了,原来是这样吗?他摇摇头,不再逼问。

郑牧远上前再次高呼“圣上年事已高,还请传位于太子殿下。”

赵洵安顿好太傅和母后,冲了过来挡在父皇前面“你想让我做傀儡,别痴人说梦了。”

景兴帝拍拍他的肩膀安抚,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刀剑相搏和喊杀的声音。郑牧远看向景兴帝,才突然惊觉这个人从一开始都丝毫没有慌张。

“二十年前,边防图被盗,相关人员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北夷人。”

“可是啊,能将这么多小人物串联起来配合做事,又哪里是单单北夷人能做到的。那个时候,我便有所怀疑了,可惜没有证据。”

“水至清则无鱼,我南桑若铁板一块,幕后的人哪里有下手的机会呢?所以我开始默许逸王培养自已的势力。”

门外的打杀的声音越来越大,王鹤拎着手中的长剑便往外去了。

郑牧远稍稍冷静后,讥讽道“城外驻扎的是太傅这么多年豢养的私兵,城内是王鹤手中的禁军。逸王手中江陵府和边关的守军远在天边,就算调动过来,兵力上也只是杯水车薪吧。”

从辛久久进来,赵瀮便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门外的兵戎声响起之后更是寸步不离,此刻她虽然没说话,可是眼中的恨意却暴露了她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赵瀮握住她袖中捏着短刀的手,轻轻摩挲以示安抚。

“杯水车薪还是神兵天降,那得看用兵的人是谁。”

郑牧远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变了脸色,对身后殿内的重甲道“解决掉他们,一颗人头赏黄金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