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历三十五年,仲春月初九,渚华东郡隆头县。

“司隆俊,这次你可得好好考,就算考得不好,也得一定对得起人家客霞姑娘!”

众人离开武城县后又走了几天,路过了文来县城便到了渚华东郡,距离王城又近了一些,这一路上司隆俊可是受尽了众人的调侃,此时正值晌午,春风和煦,骄阳微暖,一行人在官道旁生火做饭,生完火的张二汉再次调侃起正在喂马的司隆俊。

这闷书生却只是翻了白眼,却是点了点头,当初武城县官道众人被劫持,不是没反抗,可惜对面的雷虎率人拖住了寒步摇女侠和郎中房罗尘,张二汉也敌不过人多,之后病虎挟持自己和崔文海二人,逼迫寒步摇和张二汉乖乖缴械。

上了钉条山的双虎寨,按照男女分开,那几天里除了自己谁都表现出不太在意的神色,崔文海更是山阳县大户之家的,自然是进过山寨的,就自己一人要武功没有,要见识没有,空有一身才学,更显自己百无一用。

好在两天之后,房罗尘突然告诉他束仁大侠来看过众人了,他才从担惊受怕中的强打起精神来,直到那天晚上,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随后整个山寨都变得安静起来,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守的山匪就突然脑袋一歪,便倒地不起,之后整个山寨又开始乱了,他们关着的人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又变得忧心忡忡。

不过这种乱也没持续太长时间,便再次安静了下去,之后不知过了多久,锁着他们的门被人打开,房罗尘率先走出去,发现地上除了被杀了的土匪之外,山寨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房罗尘便挣脱束缚,将被控制的百姓救了出来,等到四个人救出寒步摇之后却是发现被关着的孩子都被带走了,张二汉这一路上一跟着木牧学了很多追踪的本事,寒步摇和两个学子留下来安排这些被困的人质,而房罗尘这是带着张二汉一路猛追,还真让他们追出些名堂来。

双虎带走了一些土匪,剩下的土匪原本应该就是打算离开钉条山,所以身上都带着金银细软,总归会留下痕迹,张二汉轻功差房罗尘就提着他后腰拔足狂奔,追出去四里多地便出了钉条山北边,这个时候路边的尸体引起了两人注意,确定方向没错之后,两人又追了将近一里,发现尸体开始变得多了起来,但依然没有找到牛庆和其他被拐的孩子,但从追过来的痕迹来看,这些孩子是他们必须要带走的,而他们内讧很大可能就是因为孩童的问题。

直到追到快天亮,房罗尘和张二汉才总算追上残余的山匪,房罗尘此时没了其他威胁,直接在上风口下了迷药,等了几个呼吸之后,见这些土匪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两人才敢进去将这些土匪放倒,随后给那些孩子闻解药,由牛庆领着聚拢到一边,两个大人则是将这些土匪尽数绑了起来,大多绑在树上,之后腰带不够就开始撕衣服,等到寒步摇带着衙役感到时,这些土匪已经有好几个被冻得昏死过去了。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好在这些土匪的匪首之一开山虎只是被张存礼用红果的果核打晕,可以让县令苏云定好好的审上一审,这开山虎在雷病双虎离寨之后夺了双虎之位,随后带着残余匪徒逃跑,看开山虎的样子不像是能想出这种主意的人,他的身后应该也是有人主使,苏云定加派了三倍的衙役看管开山虎,可惜开山虎还是死在了牢里,事后仵作验尸,发现开山虎是被透气口的吹进来的一根细针扎入后脑,一击毙命。

至此,双虎寨彻底在武城县除名,苏云定虽然没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目前的结果看起来不坏,除了自己得了个狗洞县令的名头之外,剩下也就随着去了。

武城县府衙布告一发,自然是百姓欢腾,奔走相告,以至于出了年关,依然还有人放鞭炮庆祝,只是木牧等人没有参与其中庆典,吃罢了苏云定的送行宴,一行人便离开了武城县,而在出了城之后,司隆俊才知道,在钉条山救了自己和众人的,竟然是可能的未来岳父张存礼出的手。

木牧坐在柴火上烧水,却是调侃着说道:“二汉,这你就不知道了,要是司隆俊这小子敢对张家大小姐不客气,都用不着他岳父大人和兄弟出手,张大小姐一人足以。”话说完周围的人都是一阵大笑,司隆俊憋得脸色通红,一个劲的说着莫要调侃的话,最后还是崔文海说了几句解围的话,司隆俊感觉好了一点。

“这武城县也是个大县,治安这么乱,地方驻军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管吗?”啃着干粮的张二汉含糊不清的说道,旁边的崔文海则是微微摇头说道:“苏县令不是说过了,此次双虎寨之祸乱,其中内情超出预想,调动军队只是最后的法子,又束仁大侠出手,再加之细细筹谋,就结果而言,已经算得上是万幸之幸。”

木牧并未跟其他人说太多,只是说双虎寨背后的势力很大,单单一个县令能做的属实不多,也就只能做多少算多少,其他人并未全信,但他们一直都被压在钉条山,其中经过也只是通过木牧口述方才得知,众人想不到其中风险,但对苏云定这个县官大老爷却都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这么冷的天,让人泡在河里,也真亏这些衙役大哥能受得住。”张二汉忍不住感慨,他的老家也是山阳县,也不是没见过冬天在河里浮水之人,但想着那些衙役因此大病一场的模样,这个看起来很大实际上依旧有些少年心性的莽汉子忍不住出声感叹。

“他们跟双虎寨有血仇,能替亲人朋友报仇雪恨,自然会少一些顾虑,也亏得双虎没压住性子,不然还破不掉这双虎寨。”房罗尘临走之前,给这些衙役看过病,开了些方子,只要按方抓药,吃上半月便可痊愈,之后便要养上几年才可真正的说是去了病根。

抬头瞥了一眼木牧,房罗尘面露疑惑问道:“当时你看到我了,怎么不想办法先把我救出来?要是我能先出来,肯定要比你一个人轻松。”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木牧,希望能给出答案,尤其是寒步摇更是如此。

“你们能被擒第一次,自然能被擒第二次,我得想办法让双虎出山,你们才有被安全救回来的机会,我们不过是路过,可苏县令走不了,第一次杀不成,不过是侥幸,他们二人在遇到我时也是藏了一手,尤其是病虎,确实果断,雷虎受伤便舍弃同伙直接逃走,如果不是那位前辈出手,我要抓住他还要多耗一些时间。”

武城县的话题总是绕不开琉璃县的张大户,按崔文海的推测,这张存礼应该是在双虎离开之前就潜伏在钉条山,然后双虎出山,他潜入了双虎寨,一直等到开山虎发动叛乱带着孩童离开,他才一路尾随动的手,只是有一个问题众人一直都没想明白,开山虎残部逃走的方向与武城县背道而驰,张存礼究竟有多快,才能赶到武城县县衙顺手击杀了双虎之一的病虎。

“束仁兄能做到张前辈这种地步吗?”崔文海问道,木牧摇头,但他给出另外的答案,两地相距确实是远,可若有是马匹相助,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就算是高手,也不可能一直维持轻功跑这么远。

“司隆俊的小舅子张正庭不就是骑着马的,张家是大户,有马不是很正常,毕竟这么远,不骑马人怎么能追的上。”一旁的张二汉已经吃完,看护着牛庆吃饭,其他人颇为诧异的看了看说话的张二汉,忍不住投过去赞赏的眼神,随后又谈论起被关押时的情形,崔文海只是说了几句后便眉头紧皱,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直到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他进了马车之后,还是没有松开眉头。

车厢里的司隆俊和牛庆见状也都默不作声,直到天快黑了,众人准备搭帐篷过夜时,崔文海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对着木牧说道:“这苏县令若处置不当,怕是要丢掉性命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除了木牧看向崔文海的眼神之中都是充满了不解,崔文海想了想也只是叹气说道:“希望这位苏县令有自知之明,不然大祸临头,武城县白白丢了一个好的父母官。”

“拔出了双虎寨,跑肯定是跑不掉的,能让郡府大人下令不允许掺和的,或许也背后势力已经达到你我不可想象的地步,咱们不过是去王城赶考的学子,多操心一点自身安危,这路还长着呢。”木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磨着柴刀,他亲身经历过之前所有,所以崔文海知道的少,推算出来的应该也不多,能得出这个结论已经很难得。

在木牧看来,别说苏云定,若是继续深究下去,怕是连郡府大人都得自求多福,御宇王朝承平已久,庙宇和江湖没太大区别,但惨烈程度却远超江湖,他们可能连小鱼小虾都算不上,最多就是被搅动的浑水中那细不可查的砂而已,此时想要顺利到达王城,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

众人听了木牧的话,也只能转移话题,说起接下来的路程。

一行人走了两个月,所遭所遇皆常人难以想象,几个考学的学子心性都得到了磨练,也算是读万卷书之外,行万里路之所得,如今入了渚华东郡,之后还要路过七个州郡,预计在仲夏之前可以赶到,只是众人都是心中希冀,接下来的路能一路顺遂。

可希望终究只是希望,隆头县众人一路顺遂不假,可接下来经过中平,东平两县之时,众人也都开始发现了一丝丝不正常之处。

路上的赶考的学子越发的少,而衣衫褴褛的流民却是越发的多了起来,经过打听接下来众人要路过的山南县靠东的辖境之内出现了瘟疫,但山南县的县官老爷却只是封闭城门,许出不许进,对于感染了瘟疫的穷苦百姓是一概不管,为了活命,这些不想死的百姓四处流窜寻找解决之法,这瘟疫便越发严重起来,在东平县得到的消息是山南县已经死了至少四百人以上,而且无人救治的百姓只能绝望等死,更有因官府不作为而闹出民怨暴动。

“这……同样是做官,差别怎的如此之大?不是说读书人都是一心为公吗?”房罗尘听完,身为医者自是不忍,可木牧却在此时提出了绕道谷同县,哪怕多走两天,也尽量绕开有麻烦的山南县。

房罗尘一愣,随后刚要反驳,却听寒步摇点头同意,而剩下的人除了牛庆还在看自己,都出声附和同意,此时房罗尘才恍然,自己有护送责任在身,若此时执意前往山南县,就只有脱离队伍才行。

自己武功不高,还带着牛庆,离开了木牧和寒步摇的保护,怕是凶多吉少,想到这一层,房罗尘也变得默不作声起来,牛庆见师父没说话,也就跟着师父不说话。

想要绕过山南县前往王城,最近的一条路就是山南县再向南的谷同县,之后再绕行白岭和方石两县,才可继续前往汇金郡的三久县,如无意外这条路会增加三到五天的路程,也是大多数赶考学子前往王城的主要路线,只是前往谷同县要奔着西南方走一段距离,变相的相当于是折返了些许,众人不用徒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难处。

众人同意后便改道,这一路上房罗尘的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路过谷同县时,他们一行人恰好在路边遇到一个从山南县辖境边缘逃出来的人,不过这个人却是跟谷同县交界村落里逃出来,他本人是不知道瘟疫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见到感染瘟疫的人。

“那为何要背井离乡的逃出来?”房罗尘给这个人把了脉后发现此人除了心神不稳之外,也就是有点气虚,跟他同行的人也都差不多,跟瘟疫没什么关联,听到他们都没有见到过瘟疫区域跑出来的人,更觉得蹊跷。

“都跑出来了,有说是水土问题的,也有说闹妖怪的,还有说有人故意投毒当瘟疫的,据说死的人特别惨,身上全是恶疮,然后流脓而死,我们这都是逃出来的,谁还敢往里凑啊。”那个人说完又叹了口气,举目四望心茫然,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苦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谷同县就没有感染了瘟疫跑出来的?”房罗尘突然这么说了一嘴,那个中年汉子听到后吓得一激灵从路边木桩上跳了起来,神色紧张,房罗尘摆摆手安抚他坐下,随后问道:“不然你们怎么知道闹瘟疫了?”

“都是口口相传的吧,至少我们村里是没有见过从疫区那边逃出来的人,不管严不严重,先保命要紧啊。”那汉子稳定心神后,脸上也是有对家乡的不舍,但更多的还是庆幸,房罗尘听完没说话,只是眉头紧皱,他是医者,小的瘟疫在南境并不少见,但他没料到能造成如此大的恐慌,而且山南县的举动也有蹊跷,就这么让自己辖境的百姓向外流窜,这可不是一个正常官吏的反应。

那逃出来的中年人又寒暄了两句之后便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此时日头正盛,木牧已经把火生了起来,正在热饭,见房罗尘从官道上回来便给他腾地方,房罗尘顺势坐下后问道:“你经历过瘟疫吗?”

木牧微微抬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看着房罗尘有些犹疑的表情,点头说到:“南境多瘴气,又是湿热之地,瘟灾疫病很常见,就算是北境,也是有的,毕竟大战之后必有大灾,白河国前些年内乱,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房罗尘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后没在做声,木牧见他没反应便多说了两句,“你是医者,有慈悲心是好事,毕竟你也算是名师之下的高徒,不过你得知道,如果这瘟疫是真的,你一个人做不了什么的。”

“万一真的是瘟疫,且出现人传人,那就必须要控制百姓的行动,如此放任不管……天灾也就成了人祸了。”房罗尘听完木牧的话,语气之中尽显无奈,寒步摇却是点头说道:“房郎中的话倒是对了大半,但这也不是旱涝之年,御宇国境之内又无战事,天还没暖和过来,怎么就突然有了瘟疫,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寒花门在白河国境内,木牧说的话她自然是能听到,而白河国内的瘟疫她自然也是知晓的,所以她问的一些话在场的人没谁能接得住,就算是崔文海也只能摇头,木牧见状看了一眼寒步摇,知晓她也是无心之语,不过让她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只是这些事情与眼前这一行人都没什么关系,尽快安全的将众人送到王城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这山南县的官老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封闭县城了。”房罗尘叹了口气,一行人也没多说什么,吃完收拾一番后继续上路,直到傍晚时分也没找到一个可以借宿的地方,荒山野岭之间,也就只能找点背风之地将就一夜,木牧继续带着张二汉去打猎,房罗尘和小徒弟牛庆一起生火烧水,没等一阵木牧便和张二汉空手而归,见状司隆俊便从车厢里拿出了干粮,这一路上,一行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谁都是驾轻就熟。

虽说春寒料峭,但终究是往南走,也是到了春天,天气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冷人,只是这风不大,却是无孔不入,走了这么多天,房罗尘手里的丹药也用的七七八八,只等第二天能路过药铺,可以自己炼制一番。

晚餐还未吃完,木牧突然动作一顿,放下碗筷之后,缓缓抽出后腰别着的柴刀,众人见状先是一愣,回过神顺着木牧的视线望去,却发现有个黑影双手合十,正朝着众人走来,明明只看到一个轮廓,可等众人仔细查看,却是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众人选的地方是个离官道也不过百步的树林中,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大半,天上的月已经是大半圆,因此即便是没练过武的两个读书人也能看出个大概,而等这两位看清楚才发现那身影背后还跟着一群人,大多都是灰棉袍,破衣烂衫,身上全是补丁,头上带着遮耳圆棉帽,也都是破破烂烂,为首一人手持齐头似小锤般的棍杖,另一手只是立于胸前,此人脸型消瘦,容貌略显枯槁,脖子上挂着一串珠子,背上则是跟后面的人一样,背着个破布包裹。

“这是……苦行僧?”寒步摇有些意外的问道,木牧看清来人便收起柴刀快步迎了上去,但为首那人却是将手里那一节一节的禅杖往地上一顿,身后僧众纷纷停步,还不等木牧开口,那为首的僧人便念了一句佛号后和善说道:“施主,请勿靠近,贫僧一行人中有染疫之众,此时前来不过是为求施一粒火种驱寒。”

苦行僧是禅门修者之中的一种,禅门历史悠久但一直未入十门之列,其入门条件较为苛刻,故而真正的禅门弟子却是不算太多,禅门弟子分为苦行、和尚两种,其中苦行僧也被称为弘愿头陀,孑然布衣,破除内外之欲,行走天下,以己苦行渡天下苦,在御宇王朝国境内并不多见,倒是立庙和尚非常常见,因此除了走江湖的木牧和寒步摇,剩下不怎么走动的余下人都不太清楚苦行僧的由来。

木牧闻言立刻停下不再向前,这为首的苦行僧说的明白,声音也不小,房罗尘听完却是眼前一亮,随后又是一阵犹疑,之后眼珠一转叹了口气后还是起身来到木牧身边,笑着问道:“不知大师尊号,可是从山南县过来的?”

“不敢为尊,禅门弟子圆悟,小僧后面则是众位师弟一行共十人,施主方才所言不错,吾等正是自山南县出,原打算以微薄之力解救疫区苦者,不料两位师弟不幸染疾,故而出山南求医,见此地有火光便想求施舍个火种为师弟驱寒之用。”

圆悟等人距离木牧和房罗尘已经有二十步开外,房罗尘听完眉头肉痣一颤展颜笑道:“大师果有禅门祖师护佑,小子不才,便是个郎中,不知那两位大师可能然小子过去看看?”

闻言圆悟先是一愣,随后单手行礼念了一声佛号,脸上多少露出些许笑意,房罗尘看了看木牧后说道:“若严重,你就带着牛庆,我自保应是无虞。”木牧本想拦着,毕竟苦行僧在禅门之中的修为都不低,单单就体魄而言,寻常病邪难以入体,所以这疫病只会比他们想的严重,而房罗尘会不会成为传染源谁也说不准。

只是木牧也知道,之前改变路线便让这郎中有了些许怨言,此刻遇到再阻拦怕是这位郎中会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这一路上若不是他,众人怕是走不了这么快。

见木牧点头,房罗尘让牛庆将自己的包裹拿过来,随后又吩咐了两句便走向了一众苦行僧,木牧则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拉着牛庆回到火堆旁,房罗尘身上有火折子,那些苦行僧已经拾了不少干柴,就等着火种引燃,不过房罗尘走过去之后却是直接告罪一声,将圆悟的手扣住,随后又换了一只手后才松了口气说道:“大师气血充足,未被染上,算是幸事。”

圆悟倒也不恼,念着佛号,引路带着房罗尘为自己的两位师弟探病,这位郎中方才的举动只能说明其心细,想到此处心头便松了一丝,将房罗尘带到柴堆前后便点燃了枯枝。

“这些和尚倒是有意思,禅门也会医术?”寒花门在白河国,而这禅门则在御宇国腹地,苦行僧也不过是寒步摇听闻过,看木牧带着牛庆回来便好奇问道,木牧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天下之大除却三宗六派,小门小帮如同天上繁星,他又怎会全知,不过方才圆悟说他们为了救人而染病,听起来应该也是会一些,只不过对瘟疫似乎没什么效果。

“若是山南县任由百姓流动,怕是周围的县都安生不得。”崔文海脸上阴晴不定,司隆俊则是满脸苦相,倒是张二汉大大咧咧的反而看起来比较豁达,众人正各自忧愁时,却听到脚步声由远至近,却是房罗尘回来了。

不过木牧一瞪眼,这位郎中立马停住身形,一脸的尬笑,寒步摇扭头看看他身后,听到不远处的火堆旁传来诵经声忍不住问道:“你这么快就看完了?不是疫病?”房罗尘却是点头回道:“看完了,是瘟疫无疑。”

“那你还敢回来,不怕传染给我们?”寒步摇继续追问,房罗尘却是耸耸肩说道:“可是我治好了啊。”众人闻言皆是先惊后疑,从那边点火到现在也不过数十息的功夫,房罗尘就算是杏林门的祖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治好,见木牧等人神色异常,房罗尘苦笑说道:“我真的治好了,开了方子,按时服用,最多三天,便能驱病,再养上十日,便可痊愈。”

“可你只开了方子?”

方才离得有些远,众人看不清那边的情形,听了房罗尘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房罗尘见状长叹一声,低下头随后长吸了一口气后抬头说道:“治病的药随处可见,我还怎么治?”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摸不到头脑,这可是瘟疫,动辄便是万千百姓丧命,这房罗尘难不成是染上了失心疯,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见众人不信,房罗尘无奈摇头伸手指了指地,众人低头望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随后视线又落在房罗尘身上,倒是牛庆跟着房罗尘一路学了不少知识,张了张嘴后犹疑的用稚气的语气问道:“师父,您是说,这地上的枯叶便是药方?”

“还是我徒弟聪明,虽不中已不远。”房罗尘脸上挂着欣慰笑意反手指了指天,但这次牛庆却有些糊涂,天已入夜,头顶除了繁星便再无其他,难不成这药就是树枝?当然有如此匪夷所思?

“房先生说的,难不成是树枝之上的苞芽?”这一次却是一旁眉头紧皱的司隆俊开了口,听到这个答案房罗尘也颇感意外,倒是真没想到这看起来有些呆愣的读书人还是有点东西的,看房罗尘的表情便知道苞芽便是药方,可众人各自就近看了树枝,发现树枝之上确实是有苞芽的,这东西倒真像房罗尘所说随处可见。

只是崔文海还是有些许不放心的问道:“是必须此种的树的苞芽方可?”

“这个无所谓,花苞叶苞皆可,只不过这量要大,一个壮年男子一次要熬上半斤,孩童老人减半便可,就是熬的时间要长一些,至少半天时间。”

听了这个量,众人心中又是一惊,这真的不会喝死人?

但即便如此,众人还是不敢让他靠近,房罗尘见状倒是豁达,没多说什么,让木牧扔点柴火,打算自己生火,就在这是圆悟走了过来,对着房罗尘躬身施礼致谢,房罗尘刚点着火,熏得一脸黑,站起身连忙摆手。

“房施主,此方贫僧已然记下,若明日师弟好转,我等便打算返回山南县,不知……”圆悟脸上有些歉然,房罗尘先是红黑肉痣挤在一起,随后舒展笑道:“大师慈悲心肠,度己度人,小子是郎中,没什么的。”

“施主慈悲为怀,救苦救难,已是菩萨,小僧圆悟今日与房施主结下善缘,愿日日为施主诵经祈福,德缘我佛,消灾解难。”说完又是躬身行礼,房罗尘咬了咬嘴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大师,小子心中有愧,此行山南怕是凶险,还请诸位大师小心为上。”

“劳烦房施主挂念,有此良药,必然解救……”圆悟唱了一句佛号,刚想说什么却被房罗尘直接打断。

“不,大师,小子想说的,是大师若因此得名,怕是难免刀兵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