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商业间谍
莱姆从医生的眼睛里面看到一种失落，一种混合了中年失业的失落和被旧主人抛弃的失落，说难听点，丧家之犬。并且他还故意把气氛搞得很寂寥。
莱姆心里想，人生大败之后家人一定是最好的支持，不要把自己搞得非常丧气，那于事无补。这是莱姆听完沈万林的私人医生之后得出的结论。
整件事情让这位医生愤愤不平，不断重复着，沈万林真是有眼无珠居然相信这个邪恶的团体，盲目进行意识传输，结果落得个这个下场。
管波给莱姆说了来龙去脉，“沈万林的肿瘤来得太凶猛，距离前一次体检过没多久，就在这当中间，一个月，病情已经恶化的非常严重。他甚至怀疑是有人给他投毒，请了专门的安保公司和公司旗下的生物实验室的科学家上门检测，冰箱，饮用水，食品，沙发，空气，浴室的每一块瓷砖，地板的每一片木头都做了仔细的检测，结果是什么也没发现。他把怒气倾斜到了我身上。”
莱姆不知道管医生都承受了什么，想来首富的脾气是不太好的。管医生闭上眼睛用大拇指和食指捏捏山根，莱姆分明看到了一滴眼泪。
“他怪我。说我是废物医生，侮辱了我的母校，狗屁帝国医学院，说我是买的文凭。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说到激动处管医生哭了起来，莱姆心生厌烦，但是强忍住，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随后，管波恢复了常态，又突然凭空激动起来，火冒三丈，后槽牙咬得紧紧的，腮帮子鼓得很硬。
“这都算了。沈先生只是一时生气，他也是凡人。最让我无法容忍的是，他居然开始找一些旁门左道，搞什么意识传输，这都是旁门左道啊，江湖游医啊。我作为多年的朋友，他的私人医生，只好直接说出我的专业意见，劝谏啊，懂不懂，劝谏！”
说到激动处，这位医生破了音。嗓门很大，有些歇斯底里。管波自觉失态，逐渐又放低了姿态，像皮球泄气。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被他炒了鱿鱼。就是这么回事。”
莱姆强忍住医生的絮叨，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管医生，你的心情我理解，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接触过负责沈万林意识传输的人员。这点给我详细说说。”
“我当时已经被炒了鱿鱼，走之前我的医生日志，病历记录，处方记录属于沈的隐私，所以必须要进行完整的资料交接，还要签署保密协议。我确实见过那个组织的人。就一个，那人的样子稍微有些意外，不像是我认为的先锋技术人，或者是疯狂的科学家，颇有学者气质。他全程戴着口罩。”
“身高，外貌，体态特征，你还能记起来吗？”
“中年男人，中等身材，跟我差不多高，戴着口罩，一双眼睛有很深的鱼尾纹和大眼袋，眼睛不大，还有他太阳穴卡槽是金色的，应该是镀了一层黄金，有些土气。”
莱姆又问了一些基本情况，线索寥寥，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莱姆想来想去，有种挫败感爬上心头。沈的案子查了半天，嫌疑人没有，证据没有，线索也没有。模体也许有问题也许没问题，无法证明，身边人没问题，现在就剩下唯二的两条线索：拔卡人，还有红书项目。
美绪迈着小步子冲过来，拿出一张基于医生卡带的读取的肖像画。给到了莱姆手上，果然，和医生描述的差不多。戴着帽子，大口罩下面是怎样一张脸，看不清楚，但是那双眼睛确实颇具老态。
“根据这幅图像，技术部得出了几个可能的人物肖像。”
莱姆接过几张技术部提供的肖像画，或尖或圆的下巴，大胡子或者没胡子，有痣或者没有痣，好像根本没有参考价值。要怎么找这个人？
莱姆的脑子突然浮现异域风情的美女卡特琳娜，还有那句“只有家人才值得信任。”脑海中出现一个疯狂的想法，莱姆自己摇头笑了，何止疯狂简直荒谬，看见漂亮女人就想占为己有，这是原始占有欲不是爱情。
美绪看到傻乐的莱姆，邹了眉头，“你在想什么？笑得好猥琐。”
莱姆收回心思，说：“暂时先把拔卡人放一放，我去找找那个科学家，陈敏。”
“你说那个沈万林基金会投资的科研项目。”
“对。你还有其他想法吗？”莱姆问。美绪知道现在其他线索没查出什么名堂，只有抓住所有的可能性。
“莱姆，咱们去之前有个情况，你要知道。”
“什么？”
“红书项目由于沈的死亡，已经停滞了一段时间，但是就在前几天，红书项目重新获得了大笔投资，有了新的金主。”
“哦？”
“你猜猜是谁？”
“你又这样说。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量子波动？”
“正是。就是量子波动。”
“十处打锣九处都有他。”
美绪点点头。
“有时候我真想拿着枪冲上去指着这个老家伙的头，你妈的，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幕后主使！”
美绪乐了，“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的思想很危险啊，莱姆探长，执法人员要守法，法制精神你的明白。”
莱姆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起身要走，美绪正要跟上。莱姆拦住她说：“陈敏那里我一个人去，你查查那个“铁面人”计划，就算不知道具体内容，猜猜他到底指代的啥也可以的。”
美绪乖乖执行任务去了，莱姆刚要动身。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脑后圆圆的发髻，鹅蛋脸上白得反光，珠圆玉润。与她明媚样貌相反的是，内勤王丽娜带来的往往不是好消息。
“莱姆探长。”王丽娜每个字都拖得很长，“局长找你。”
“你就说，找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外出办案了。”莱姆想溜。
王丽娜抿嘴笑了笑，扶了扶无眼镜，乌溜溜的大眼睛飘向一边。莱姆顺着王丽娜的眼神看过去，局长正双手插袋站在办公室的门边上，一脸严肃的看着莱姆。
“莱姆。赶紧过来。”
莱姆灰溜溜的小跑过去。
“局长。”
“坐吧。”
莱姆僵硬的坐在局长对面。
“长话短说吧。我跟美绪了解了一下案情。”
“别啊，局长，您跟我了解进度啊。美绪还年轻，经验不足。”
“行了。美绪效率很高，人已经给你粉饰了不少了。你们是做了不少工作，但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警察局，执法机构，你现在，一无嫌疑人，二无相关证据链，三无线索。充其量你也就查到了各种蹊跷，遇上了各种蹊跷。咱们不能靠这个办案啊。”
“局长。这里面有很多问题，沈万林暴毙，他资助的研究项目停摆，戴明远不失时机的注资，量子波动的员工自杀，前前后后发生了太多巧合，事出反常必为妖。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你这个脑子啊。”局长停顿了一下，“专业人做专业事，咱们回到案子上来。案情你有任何突破吗？”
莱姆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现在上面的压力很大。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我们只能认定沈的死亡是意外。让他的律师团，遗产管理管理委员会，三个老婆，三个儿子，天知道还有什么人，继续处理他的遗产问题。”
“又是豪门争产那一套。”
“豪门争产只要没有违法行为，也轮不上咱们管。案子不结，沈的律师和遗产管理委员会就有权无限期冻结资产，这恐怕不是沈家人愿意看到的，我都说了这里面很复杂。现在看来案情本身并不复杂，咱们没必要惹来一身骚。我可不希望明天《邮报》版面上出现一条，警察局久拖案件不决，或成阴谋帮凶。”
局长说完点了一根烟，给了莱姆一根，莱姆似乎也准备放弃了。
“局长。这样我也不跟您胡说，再给我一个月。一个月如果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我就在结案报告上签字，承认意外。”
“十五天。”
“二十天。”
“十天。”
“局长！头儿！好好好，十五天，就十五天。”
“要不是看你查得这么辛苦，我今天就让你结案。查吧，世界会让你死心的。”
莱姆快步走出市局，开上车，猛踩油门，上了环城大道，往高新生物城方向一路狂奔。
莱姆心情很差，全世界似乎都跟自己为敌，案子毫无头绪，局里又给压力。莱姆内心深处有块明亮的地方，那是自己身为警察的最后一寸，查明真相，破案缉凶。油嘴滑舌的王伟，在自己面前惨死，这一点，莱姆不能释怀，惹了一身骚也要查。
莱姆往车窗外面张望，几个发光的红色大字快速滑绕过眼睛，就那么惊鸿一瞥，一道电光滑过脑海。
该死，我怎么早没想到。莱姆猛踩一脚刹车掉头往警局开过去。他冲到白立峰的办公室。
“怎么？”白立峰正在喝茶，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莱姆，一脸懵逼。
莱姆不由分说，口干舌燥，直接抓起白立峰的茶杯，一口气喝了。
“唉，唉，唉。你真不见外嘿。”
“我知道那个红色字母是什么了。”莱姆兴奋地大声说。
“什么红色字母？”
“王伟那个。”
白立峰把莱姆拉倒一边，又冲角落里另外一个同事笑了笑，低声说：“找死啊。咱们私自读取看王伟的卡带这是违规的，死人又不可能给你签授权书。”
莱姆反应过来，低声说，“我知道咱们最后看到的一晃而过的画面是什么了。”
“是什么啊？”
“精密通讯！”
莱姆知道老白也同意的他的观点，他眼睛一亮，也如梦初醒。白立峰点点头。
“以下是我的猜测。没有一点证据。”
老白又看了看办公室，拉着莱姆来到解剖室，一股清爽的消毒味散发出来。
“你说。”
“根据那张卡带的内容。基本可以推断，王伟是个商业间谍，而且是精密通讯按插在量子波动的商业间谍。王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发现了量子波动机密的商业计划，那个所谓的铁面人计划。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曝光了，他想躲避追捕，带着秘密逃走，结果没有机会。”
“然后他就看到了楼下铁面无私的莱姆探长对不对。”
“确实如此，也许他觉得我还可以信任，至少我敢得罪姓戴的，然后选择跳楼的方式把消息送出去。”
“有一定道理，但是你没法验证。”
“王伟的遗体呢？”
“自然是她们家人带走了，这还用说。”
“看来要走一趟了。什么时候接走的？”
“就前天。”
“登记本我看看。”
“好。”
白立峰拿出登记本。莱姆记下地址。然后掏出电话打给美绪，刚接通，美绪率先开口了，“正想给你说呢。铁面人那个没什么线索，查到一部古早的电影叫《铁面人》。”
“先别管那个了，我查到新情况，你现在下楼，我在车里给你说。”
“好。”美绪挂断电话。
莱姆心想，用不了十五天，十天，我还你一个真相。浑身充满干劲地大步走出解剖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