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什么?

这术士倒真是会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本以为要他说出幕后之人,以及枫娘一事的来龙去脉多少点费些心思,可他既如此担心水里那位,事情就好办了不少。

程期笑而不语,抽出腰间匕首,锋刃在月光下亮得刺眼,像是一头野兽,露出獠牙迫不及待要见血。

“你说,这把匕首,从我手里出去,到划伤她的脸,需要多长时间?或是刺穿她的心脏又需要多少时间?一眨眼?”

闻言,术士调动全身真气,挥动宝剑,似乎,是要破阵。

这罗相八门阵,说难破也确实难,毕竟没有生门,可要说好破却也简单,只要施阵的人内力受损,注入阵法的真气紊乱消散,阵内的人稍一反抗便能离开。

程期体内早没半分真气。

——但她借了天地之灵,万物皆有灵,天地间的灵气又怎么会消散呢?

“你竟妄图破阵?徒劳无功而已。”

术士遭反噬,喷出一大口鲜血,跪倒在地。

他擦净嘴角的血,“你一个姑娘家,如此歹毒,也不知是谁将你教成这样!”

程期随意捡了颗石子,抬眸一瞬那石子便被她打进秋娘的右手上臂,像是阳光下扬起的灰尘,鲜血在流水中晕开,分外明显。

“打不过,便逞嘴上功夫,你家祖上三代都是教你这样做人的?那还真是不要脸。”

“再说,我是个姑娘家怎么了,你的那位‘秋儿’不是姑娘家?就只许州官放火不允百姓点灯?好没道理!同为女子,她给人下毒,逼人就范,还在这边境之地里通外敌,跟着上头的人卖国,我和她究竟谁更歹毒些!”

“像她这样的不论有什么苦衷,我仍觉得杀了千百次不足惜,但你不想她死对不对?我这个人呢,一向恩怨分明也从来都说一不二,若是你给了我有用的讯息,我便留她一命如何?”

“你考虑一下,反正你们俩,只能活一个。”

“对了,考虑的时长为——我眨眼六下。六次过后,我可就把她扒光了杀哦,然后将尸体扔到大街上,再扔到乱葬岗喂野狗野猫。而你,会亲眼见证我的话。”

术士并不怀疑程期的话,他开始狂笑,笑着笑着便手抖的连剑也拿不稳,连眼泪也管不住。

他若自杀,一字不说,秋娘必死无疑,她那么骄傲那么体面一个人,怎么能那样死?

“放了她,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程期拿出匕首划开手掌,“我程期在此立誓,绝不杀秋娘,若有违,此生死不瞑目不入轮回!”

“程期?好啊,后生可畏。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你既猜到此处是与境外有联系的据点,便也该猜到那个人的身份不简单吧。”

“楚王?还是陛下的其他皇子?”

术士摇头,“那些皇子哪有这般雄才大略!”

“是镇南王。”

镇南王?是谁?书里那个寄情山水的赵永?书结局之后,故事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哈哈哈哈哈王爷,伯安此生终究对不起你了,来世再报恩情吧——”

“等——”

终究是来不及,术士已自刎,血撒了满墙,却也转瞬即逝,同他的尸体一并消散在阵法内,只余一地衣裳。

程期忽有些懊恼,是她装的太过了吗,怎么就一个不小心将术士逼死了?她其实更想查明枫娘一案的真相啊!

平静的院子此刻风云四起,那个被溶娘以及一众姑娘缠住的高手,此刻估计已经和得了风声的捉妖人斗在一处,只怕不过多时也会自裁。那些人得不到有用讯息,朝这边涌来是迟早的事,程期收了阵法,一把捞起水里的秋娘,借着石块的力只一蹬便跃上阁楼,三两下出了院子。

只是这出院子容易,要顺利回到县衙和沈星还会合却不是那么简单。

——已经有人追了出来。

一道符咒冲着程期的脊背便要贴上去,在离她背部只半寸时她一个回旋,抱着秋娘身子一侧抬脚便踢碎了它。

竟是张定身符。

她堪堪稳住身形,三根银针便朝着面中袭来,银针上还挂着丝丝缕缕的红线。

是雍州杨家的技法,这个捉妖世家惯用暗器,这不,程期才用腕间匕首打开飞针,便有暗碟一个劲往她双腿钻。

银针没伤到她,那些丝线却烦得很,缠上她的脖颈便不放开,越缠越紧,已经让她的皮肤渗出血来。

方才设下罗相八门阵之时,她借了天地灵气,那些灵气虽只通过她注入到阵法中,却也有一些残留在她体内。

她右脚往侧面的墙壁一蹬,身体腾空一瞬她将灵气灌输至双脚,那些袭来的暗碟便为她所御,朝四面八方回射。

那些捉妖人怕惹上官府,连面都不敢露,就不要怪程期下手太干脆!

“姑娘小心!”

巷子追出一道黑影,声音程期并不陌生,是白日乱葬岗见过的姑娘。

程期刚想抱着人跑,谁知地竟裂开,土里窜出只手来,指甲长的能当织毛线的针使!若非那姑娘及时掐诀镇住妖物,程期怕是要吃点亏。

这种御妖物杀人的是徐州许家的特色,既然他们都用了这些伎俩对付程期,那日后便不要意外她上门讨债!

“姑娘安心抱着她朝你愿想的方向跑,我在你身后掩护,别担心。”

真是个傻子啊,如此轻信别人。

程期只道:“有劳。”

一路刀光剑影,引来了羽卫。

恰好,程期已经成功将人抱回县衙。

沈星还握着一把折扇,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那些莫名的烦躁在见到程期平安归来的那一瞬间统统消失。

“你如何,有没有哪里受伤?别抱着她了,总归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随便扔下来。我让人给她抬回去就是了。”

程期没在意他的絮絮叨叨,一路走到内堂,将人放在榻上。

“别让她死了。”

扔下这么一句,便匆匆又要离开,沈星还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对了,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位姑娘也帮忙照看好。”

话说完,程期便要抽回手,沈星还却斗气似的就是不放,“你受伤了。”

她脖子上的伤看着伤的很重,其实不怎么疼,那些缠住她的线已经被她在路上一把撕碎了。

“还有两个人没回来,我得去找他们。”

若是程钰卿和那位师兄打起来就不好了。

程钰卿这个小子一根筋的很,那位师兄是她没交代到的事情,他和人家死磕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不过半日没见,你怎么多了这么多挂念的人。”

程期皱着眉头,满脸写满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几个大字。

算了,这位没有心,程期忍下骂人的冲动,耐心道:“我今晨在郊外乱葬岗便是被他们所救,今夜又被他们搭救,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几次会面皆被他们所救,我当然需要挂……顾念一下。这样说,你能理解么?”

她本想用沈星还原话,但又觉得“挂念”二字属实有些夸张,便换成顾念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

程期使劲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随你。”

程期怕找不到程钰卿,只好催动眼睛——在凤凰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