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伙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也不留你了”岳崇背着身，缓缓踱去，一步一步，身形渐隐……
韶绝一躬到地，再抬眼时，天地早已变换，此时身处一块平地，他四顾寻找，想找到什么，可那巍峨剑峰已是再也看不见了……
“寒星兄弟，你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韶绝朝声音来向看去，只见念祖与紫竹二人身影出现。
念祖一把抱住韶绝，拍了拍肩膀，“寒星兄弟让我们可好找。怎样，遗迹内有何奇遇……”
……
送走韶绝后，岳崇自山顶迎风伫立，山风轻拂，他袖带胡须飘荡，每处此境，他都想如果自已再有一头飘飘长发就好了……
“不知道本体当年是忘了还是有啥恶趣味，捏我形体的时候没给我装头发……”
“唉，话说还好只是没装头发，要是别的零件没装……”
吐露完心声，岳崇又静立少许，接着缓缓开口道：“道友何时到的，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天地一阵虚幻，细风一窒，一个戴着紫色面具的身影从虚幻中走出，轻叹一口，朝岳崇行了一礼，回道：“不肖子孙参见先祖……”
岳崇看着这抹紫色，神色复杂，“我只是你先祖残留下的的分身，他只剩你一个后人了吗？你叫什么名字？”
“岳家种种已是千年前的事了，所有都在劫难中消散一空。我虽是幸存者，但我身为岳家子孙的烙印也随那场劫难磨灭，随我的亲人们一同消散了……”
“如今我只有一个名字，或者说代号更合适，我叫紫。”
岳崇的目光穿透积郁的云层，惆怅攀上了眉头。虽说早有预感，但面对如此事实还是心头一颤，只觉体内剑气流转都不通畅了，剑山秘境随之交感，象征剑意的云层黑气卷积，隐隐下压之感，让天地众生都呼吸困难。
“天灾？人祸？”
紫沉默不语，他已追查了千年，从修途未入到如今屹立在天门之前，可一切痕迹都无处可寻，岳家的存在如同泡沫，破碎之后再无从觅寻。
曾经冠绝天下，荣耀无限的剑修世家，在灵奇天地浩瀚的岁月史书上留下的墨迹也不过寥寥几笔……
他有些羞愧，千年岁月，他自认未曾蹉跎，一直在追查，可如今面对先祖分身问询，自已甚至说不出一条有价值的情报。
见紫不答，岳崇换了个问题：“族人是从何时不居于此山的？我记得当年本体对后代说过若有灾祸可向此山寻求庇护。他临终之际，以秘法逆乱了生契，让我这具分身免于随他一同寂灭，代价则是漫长的沉睡……”
“他将我留于这山中沉睡，若剑山遭遇袭击，我便会被唤醒化解危局。此身虽存世时间有限，但却是能使出绝巅的战力。可惜我沉睡这些年，没被后代唤醒，反倒被某个小子一泡尿滋醒了……”
紫目光沉沉，翻阅起深藏千年回忆，开口道：“我曾听父亲说过，他年轻时族内便很久没出过绝顶剑修了，甚至族人踏入剑道都越来越困难，哪怕是偶有族人入道，没多久也会败于宇境，心气不复，一落千丈。”
“如此往复，修剑的人越来越少，剑山上留守的族人也随之逐年减少，直至再无剑修问世，为减少灵机消耗，剑山秘境便也被彻底封闭了。到我出生，岳家已是法修立身了。”
岳崇如何也没想到是这般情形，喃喃低语道：“难道家族式的剑修传承，终难长久？”
接着一脸歉意地对紫说道：“此身离开剑山无法长时维持，我已是无力外出。而且此山因长时间无灵机供养，一直处于损耗状态，前面还开了一次剑场，更是雪上加霜。”
“现在剑山内部许多结构已不可逆地腐朽，再难复原。此身在彻底消散前也仅能全力出手一次了……”
紫也看出岳崇周身每时每刻都有灵光散逸，如果不再次休眠，恐怕维持不了多少时日了。这座剑山也是，其外壁虽保持得很好，可山体内部结构早已千疮百孔。
他不由一阵失落，当感知到山中有强横的气息复苏时，他就已经降临，见那气机的主人对韶绝没有恶意，便蛰伏下来观察，心中对某个可能隐隐期待。
交流确认之后，他惊喜非常，虽说复生的并非先祖本人，但也是其剑道精华的存续，他以为这场跨度千年的苦苦追查终于是迎来了转折，只是没想到竟是这般情形……
岳崇察觉到了这位后人心绪，他十分理解，用千年光阴苦苦追查血海深仇却无甚进展，这种折磨是非常痛苦的，换作他人怕是早已意冷心灰。
他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唉，以后还是要他自已负重前行，而我只能寄居此山，苟延残喘……等等，好像有人能帮他。‘’
想罢，岳崇问道：“刚才出去的那小子你可认识？好像是叫韶绝来，自称是剑仙弟子，你可曾听闻此事？”
紫回道：“此子正是我放进来的，还请祖师不要责怪，我放其进来拿造化，是想拉他入我现处的势力中，同时还存了些私心，想待其成长一番，来助我成事。”
岳崇继续问道：“那剑仙之事是真是假？你可通过那小子和他师父结个善缘，想必日后可为助力。”
“确有剑仙，不过早已破虚而去，了无音讯。我可不敢对剑仙动想法，仅是看中了韶绝的潜力才如此施为，但我还是没有把握说服他……”
岳崇十分有把握地回道：“此子进来这趟，得的造化大了去了，你尽管提是我的后人，保他有求必应。话说你眼光着实不错，这人潜力之大，只怕不下我当年……”
紫很是疑惑，暗道：“此地虽是剑道宝地，但韶绝堂堂剑仙门下，得到的好处相对来说可能还不够看，自已还准备了不少东西，计划一点点送给韶绝，只待日后时机成熟一口气揭穿，让他不好意思不入伙。可现在这些好处真的够吗……”
见紫没有多少信心，岳崇解释道：“这可是提携入道之恩，这因果可大了去了，当牛做马都不为过的，你只是让他帮个忙罢了。”
紫瞬间懂了，“哦，入道啊，怪不得，那确实是大恩了。”接着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入道！？祖师，你是说韶绝这小子在来这之前，还没有……”
…………
“入道！？”秘境外面，紫竹大声咆哮，周围惊鸟四散……
韶绝刚把自已入道的消息告诉了念祖与紫竹二人，念祖反应还好，十分为韶绝开心，连道恭喜。就是这紫竹目瞪口呆，半天无神，然后便是刚才那声震天咆哮。
紫竹踉跄着朝韶绝扑去，一双手死死地掐住韶绝地脖颈，不停地晃来晃去，“该死的骗子！你还我剑式！还我面具！还有剑种！”
念祖搞不清缘由，不知为何紫竹会突然暴起，连忙去拉架，“紫竹兄，你是咋了，快放开寒星兄弟。”
韶绝被掐的喘不上气，隐隐听见了剑种啥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紫竹，停下吧。”悠悠的声音响起，他们的上空一阵虚幻，一个戴着紫色面具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紫竹一见本体来了，马上收敛，松开了韶绝，跟一脸懵的念祖低语了几句，便拉着他退下了。
韶绝打量着紫色面具的纹路，十分熟悉，分明是和紫竹前面给他的青色面具出自一处……
紫降于韶绝身前，抬手间，地上出现一个方桌与两个蒲团，他伸手相邀，请韶绝落座。
韶绝自入道之后，便对一些修行之事有了感应，他观察这紫面身影，如视瀚海，如仰玉峰，无力感不禁生出。
“这绝不是我现在能一战的对手！”面对此人，他自知毫无胜算……
他乖巧落座，想先称一声前辈试探一番，没想到对面先了开口。
“韶小剑仙果然不同寻常，还没入道就能使出横空境的剑意……”
“他知道我的身份！”韶绝心中大骇，自已的身份还是头一次被识破，还是被修为如此可怕的一个人。
“等等，宁海港的事他也知道？！”
紫继续开口：“不知剑种与剑式可对韶剑仙心意？”
韶绝神色再变，宁海港、剑种、紫竹、面具、剑式、岳崇前辈、身前之人……一根线渐渐将一切串起。
剑种与剑式正是出自此处秘境，最后却都通过各种方式到了我的手上，而我又来到了此处……
紫看出来了韶绝的惊慌，开口安慰道：“韶剑仙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容我向你解释一番。售你剑种之人与紫竹皆是我，不过他们却是我的分身。我虽无恶心，但也并非无故献殷勤，也有自已的目的在其中。”
话被挑明，韶绝暗松一口气，对方明确表示确有所求反倒让他没那么担心，他示意紫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韶剑仙能赏个脸，加入一个结社，也是我正在效力的地方……”
韶绝有些抗拒，自已对他口中的结社毫无了解，贸然入伙，绝非好事！
紫的双眼透过面具，审视着韶绝，幽幽目光仿佛已将他的一切看穿。
“韶剑仙，我知道你要什么，你想早日踏入绝境。或许，甚至绝境都不在你眼中，你是要一观那绝巅之上的光景，之后去那剑之终地，寻找楼剑仙，是也不是？我们可以帮你……”
紫的话语让韶绝呼吸一窒，“他什么都知道！”
剑之终地这个名词韶绝还是头一次听说，记忆之中师父对他说的是去一个只有剑修才能到达的地方，他隐隐感觉这这两种说法都指向一个地方！
“剑之终地？”韶绝问道。
“剑道终极所在，按楼剑仙当年的说法，在高天之上，浩瀚星河之后，万物归虚之所，便是剑道栖身之地。临走之际，楼剑仙找过我们……”
“师父找过你们？”
“楼剑仙踏入仙境，我们可没少出力。韶剑仙，相信我，我们之间的联系还远非这样简单，还有更深的因果让我们注定聚在一处……”
紫的言辞很是诱惑，很多事都说得模棱两可，让韶绝心中痒痒。
见韶绝已有意动，紫趁机再下一注猛药。
“韶剑仙，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祖师什么？”
韶绝一听此言，如遭雷击，口吃道：“你你……你是岳崇前辈的后人？可有凭证？”
“我给你的那剑种与剑式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韶绝默然，“入道之恩比天大。如此，好像还真不好拒绝了，可是……”
见他心中还有迟疑，紫宽慰道：“韶剑仙只管放心，我以道为誓，我们不干伤天害理的勾当，所作所为皆是以灵奇天地存续为目标的。而且韶剑仙只要跟我走一趟便好，到了地方，加不加入一切看你。”
话到此处，韶绝也只好点头。“等下，你说灵奇存续？这方天地现在已经到了谈论存续的地步了吗？”
“掩藏于繁华之下的种种危局已然悄然酝酿，这个世界远非你印象中那般的一派祥和……”
紫的说法勾起了韶绝的好奇，“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不急，日后有的是机会。相信我，韶剑仙，你观念中的一切都会被颠覆，加入我们得到的好处要远大于付出……你要变强我们才是你最好的助力……”
韶绝深吸一气，稍作思考，一方面刚对岳崇前辈许诺，另一方面只是去一趟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便开口询问：“如此，我们何时动身，在下尚不能御空而行，到时还劳阁下携捎一二。”
“这是自然，我们即刻动身。在那之前，韶剑仙，把我赠与你的青色面具拿出，滴上一滴精血，方能进入我们所去之地。”
考虑到对方是岳崇前辈的后人，应该无害人之心。韶绝于是拿出那青色面具，缓缓摩挲，这次再看这面具，那种熟悉之感更甚初见，他用剑气划开手指，一滴殷红的血液点到面具之上……
青光四溢，丝丝缕缕的微光将韶绝包围缠绕，闪动间，一身青白相间，伴有黑纹缀饰的衣袍已然穿着于身。那青色面具飘浮于空，慢慢遮住了韶绝的面庞。
紫看着装扮完毕的韶绝，思绪一阵恍惚，仿佛千年光阴逆转，缓缓开口：“青，欢迎回来……”
“青？回来？”韶绝有些疑惑。
紫解释道：“青便是你日后在组织里的代号，至于回来……青这个身份已经空缺好久了，自你的上一任故去之后，青便一直无人继承，今日你重新继承此面，不免有感而发。”
“走吧，我带你回我们总部，我虽是你的引荐人，但是否要真正成为诸天的一员可不是只由我说了算的，还要看你的心意与其他成员的裁定……”
“诸天？”
“没错，我们便是诸天，韶剑仙想必也曾听说过吧。”
“额……这个……久仰久仰。”韶绝压根没听说过这个叫什么诸天的，不免有些没底，心中惆怅难抑：“自已才出山多久，如今连卖身契都签了，岳崇前辈害我！”
紫一招手，天空破碎，一方紫色的门户当空出现，门户内，紫气翻涌，隐隐有股苍茫古朴的天地之威，散发着幽深的气息。
他伸手相邀，韶绝被携引着慢慢腾空，二人一同升起，飞入门户之中，待二人身影完全隐没，天地才重归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