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暑假里,有些老师背地里早就活动开了,为了工作调动的事情,有的偷偷地送点礼物、有的找其他领导说情,想往靠乡镇近点、条件好的校点挪动,按照学生的考试成绩,我完全可以申请往条件好点的学校调动,可是因为期末考试吴思明徇私舞弊那件事情,我也受到牵连,评先推优表彰被剥夺,工作调动申请资格被取消,工作调不调动倒无所谓,木渠小学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我已经逐渐习惯那里的生活和工作,况且那里还有我爱的人,她已经深深植根在我的心里,只要她在的地方,我的心永远会跟随在她身边。

8月25号召开全体教师大会,头一天,我就赶到乡镇上住下,下午我和李明杰到一家卖摩托车的店里看了一下,假期里我就盘算着买一辆摩托车,好方便日后出行,木渠村不通公路,我打算把以后车子就放在坪地希望小学,让张倩帮我看管,我们来到摩托车店里,卖车的老板忙着跑前跑后给我们介绍,这时听到李洪波老师叫我,我循声望去,只见李老师站在对面的一家饭店门口,我像见到亲人一样高兴,就对卖摩托车的老板说待会儿再来看,就走出店门。

李老师问我有没有看到招聘代课教师的宣传板?

“没看到,贴在哪儿呢?”我问李老师。

“在街中心宣传栏上张贴出来,要不我们去看看?”

“好吧,那现在就去看。”

我们来到街中间的宣传栏前,那里早已围了一圈人,我们拨开人群挤进去,仔细地看了一遍招聘代课教师的内容,其实招聘代课教师也没有什么特别苛求之处,表妹的情况完全符合,李老师说:“我们这就去找陈校长问问。”

我有些顾虑,说:“李老师,要不你去问,我在这里等你。”

“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上次阅卷的事情。”

“我知道了,阅卷那件事情也怨不得你,校长心里清楚,走,别顾忌。”李老师拉着我的手。

我忐忑不安的跟着李老师来到办公室门口,看到陈校长正好朝这边走过来,想要躲闪已经晚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和他打招呼。

李老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拆开递给他一支香烟,说:“陈校长,我们想来具体了解一下招聘代课教师的事情。”

“哦,我记起来了,上次夏老师和我说过这事,人来了没有?”

“还没来。”我说。

“叫她尽快来学区报到。”陈校长说。

“陈校长,需要准备哪些材料?”李老师问。

陈校长说:“需要一份简历,毕业证,户口册,身份证各复印几份,还有到派出所打一份无犯罪记录的证明。”

“好,我尽快通知她来报到。”李老师说。

“行,你们去忙吧。”陈校长走进办公室。

我们在街上找了一部座机,拨通春梅留给李老师的联系电话,春梅在电话里说,辞职要等到月末,辞职后她马上回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会议在中心小学一间教室里准时召开,我特意坐到后排的角落里,心里提心吊胆,担心陈校长在大会上通报阅卷那件事,虽然我并没有多少过错,但是这件事毕竟与我有关,害怕第一次开会就给全乡教师留下一个黑印象,还好,会议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

乡政府分管教育的副乡长也来参加会议,他坐在主席台正中央,他就是吴丽萍攀上的那棵大树,会议议程首先安排副乡长讲话,我觉得副乡长说的话泛泛而谈,甚至还拖泥带水,陈校长认真记录副乡长的讲话内容,副乡长讲话结束后,陈校长落入俗套、近乎谄媚地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要求全体教师以后要切实落实贯彻副乡长的讲话精神,接着学区各部门领导对上学年工作做了简要回顾总结,随后陈校长就上一学年教育教学工作做了总结发言,然后对新学年教育教学工作做了总体部署安排,内容包括合并校点,招聘代课教师等等。

今年全乡涉及合并的校点有三所,坡脚小学就列入其中,这让我十分高兴,因为增加一个班级,就要增加一名老师,这样以后就有个伴。

凡是涉及合并的校点,陈校长要求本校老师下去要做好群众的思想和动员工作;回去要积极宣传招聘代课教师的事情,举荐有学历有能力的人才充实教师队伍,师资不够的校点要进行复式教学。

我小声地问李老师,什么是复式教学?李老师低声告诉我,就是两个班级集中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一个人要上两个年级的课程,我有些吃惊,两个年级的学生在一间教室怎么上课呢?

三个小时的会议显然有些臃肿,会议的最后一项议程是宣布全乡教师的调动情况,我看到所有的老师一下来了精神,正襟危坐,个个屏息凝视,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一个个犯罪的人在等待法官最后的宣判。

其他老师的工作调动与我无关,我最关注的是谁能调到木渠小学,我猜想多半可能是李洪波老师,因为坡脚小学合并后,不可能把李老师调往离家乡远的校点,教师的工作调动由分管教育的副乡长来宣布,实际上全乡镇所有老师的工作调整,都是校长事先就安排好,最后用副乡长的名义宣布结果,这就是领导的高明之处,宣布完老师的工作调整后,我看到有的老师喜笑颜开、有的则闷闷不乐,果不其然,李老师又调回木渠小学和我一起工作,让我十分高兴。

从今天开始,教师就正式收假,学生要到下一周才来注册报到,会议结束后,我和李老师一道回木渠村,我的心一阵阵地兴奋起来,而且距离村庄越近,就越加兴奋,像一只小鹿在心里蹦来跳去,和我第一次来到木渠小学时灰心落寞的心情截然不同,这种兴奋只有自己知道,它来源于某种力量:这里有我心爱的人在这里,她已经深深植根在我心里,成为精神力量的唯一寄托。田野里绿树掩映,水稻由青转黄,远远就闻到一阵阵水稻的清香,可我无心观赏,从村子中穿过那一段路时,我走得很慢,总是幻想谢玥像一条欢快的小狗跑来迎接我的回归,可是走完村里的那一段路后,那个美丽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倒是村里的人遇见我,看我的眼神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回到学校后,李老师回去收拾东西,一连两天都没有看见谢玥的身影,第三天晚上,孩子来学校看考试成绩,我把玉玉拉到一边问,玉玉告诉我说谢玥生病,去县城医院看病。

我吃了一惊,忙问:“她得了什么病?”

玉玉说:“我也知道。”

心里更加着急,谢玥身体一向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那好点没有?”我问。

“不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

“现在还在医院住院吗?”我继续追问。

她摇摇头,仍旧回答不知道,一看问不出什么,也就没问下去,我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我起个大早,看到嫂嫂张贵英在学校附近做活,就急忙过去问:“嫂子,听说谢玥生病了,她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

“你怎么知道她生病了?”张贵英问。

“玉玉告诉我的,她得了什么病?现在好点没有?你快告诉我。”我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张贵英笑着说:“看你急成这样,没那么严重,前段时间她悄悄和我说,腹部右侧偶尔疼痛,而且疼的时候直不起腰,后来就去外面检查治疗。”

“检查结果呢,到底什么病?”我追问道。

“医生说得了什么炎症。”

“什么炎症?你说清楚点。”

“我也说不上,好像是什么胃炎。”

“哦,原来得了胃炎,吓我一跳。”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我问:“她现在在哪个医院看病?”

“我听说抓点药打点针就好了。”

这时张贵英看看周围,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对我说:“你知道别人说啥了么?

我摇摇头,问:“他们说什么了?”

“村里的人说谢玥怀上你的娃,去医院做人流。”

“什么?”我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些人真是太无耻太卑鄙!我问:“谁嚼的舌根子,我这就去问她,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告她诽谤罪。”

“还不是谢廷章家的那个老妖婆造的谣,为了这事,婆婆和她在田边打了一架,最后闹到办事处讲理。”

“后来呢?怎么处理这事。”

“我婆婆把医院诊断的结果给村主任他们看了,证明谢玥是清白的,让她赔礼道歉。”

“谢玥知道这些么?她肯定万分难过。”我的心里无比焦躁。

“哪能不知道哩,为了这事,她哭了好几天。”

我的心里阵阵难受。我问:“她的病既然好了,怎么不回来呢?”

“她说再也不愿回来了,再也不想见到这些人,我还听说小香在外面给她找了一份工作。”

“什么工作?你知道么?”

“听说在一家影楼给人照相。”

“谢玥有没有给家里留下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她只是说叫我不要告诉你,怕你担心,哎,你们俩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她怎么样?”张贵英问我。

我说:“她很好,我很喜欢她!”

“那就成,我们农村人喜欢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们真心喜欢、真心相爱的话,不如找个媒人挑个日子把事定了,这样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行、我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谢玥得了慢性阑尾炎,她去看病的消息传到村里,谢廷章家的那个老妖婆四处炮制谣言,说谢玥怀了我的娃,去医院做人流手术,这些谣言传到她的耳朵里,她死活都不愿意回来。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美好的期待变成泡沫,没有谢玥的日子,我的心像一片风干的树叶,在风中飘零,整天无精打采,萎靡不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起谢玥,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那熟悉的面容反复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非常想她,每天想要见她的欲望日趋强烈,我决定等开学事情安顿好就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