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怀着郁闷的心情回到了家里,火把节那天,我对母亲说,约了好朋友一起出去玩,母亲问我是男的还是女的?我说是同学,她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没说什么,叫我早去早回。

我坐上车赶往和谢玥约定的地方,到了街上,老远就看见谢玥朝着我挥手,我欣喜若狂地朝她飞奔过去,只听身后有人朝我喊:你的车费还没付呢,一时激动竟然忘了付车费。

谢玥今天显得更加漂亮,还特意画了淡妆,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短披肩小外套,搭配一条嫩黄色天鹅绒齐膝裙,缎子般的黑发披在肩上,目光熠熠生辉,看到我后,脸上流露出有点不自然的神情,两只手两搭在一起,目光向四周游离了一圈,似乎要把我的注意力分散开,我情不自禁地上前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着,她凑到耳旁问我:“我今天漂亮吗?”

我说:“漂亮,打扮得像个妖女。”她使劲地拧了我一把。

她问:“你现在打算带我去哪里玩?”

我说:“我们现在就去看斗牛比赛,走吧。”

“好吧,客随主便,你到哪儿我跟去哪儿。”

我买了一些零食和几瓶水,然后坐上一辆面包车赶往赛场。

斗牛赛场设在两个乡镇交界的一个山坳里,我们到达斗牛赛场时,那里早已人山人海,赛场周围的草地上、树林里摆满各种各样的小吃,那些小摊贩观看斗牛赛时也不忘顺便挣点零用钱。

比赛迟迟没有开始,我们在摊点上吃点烤肉串、炸土豆片后,就漫步来到树林间,我让她在原地等我,她以为我要去方便一下,其实我是想采几束野花送给她,我走进前面的林子里,看到树丛里立着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突然有个想法,就找了一块松软的黄色石子,在石块上用力的刻画了一男一女,男孩是是我,女孩是谢玥,默默凝视,又用石块在图形下面刻下一串英文字母:I love you。

作品完成后,我来到谢玥身边,她显然等不及了,问我这半天做什么去?

我说:“咱们做个游戏吧,好吗?”

“玩什么游戏?”她问。

我说:“得用一块布蒙住你的眼睛。”

她问我:“蒙住眼睛干嘛,玩捉迷藏吗?”

“不是,蒙住眼睛后,你揪住我的衣襟跟我走就行。”

“去哪里?”

“不要问,跟着我走。”

“好!”

我掏出手巾蒙住她的眼睛,她拽着我的衣角跟在后头,来到那块石头面前,我转过身对着谢玥,取下毛巾,握住她的双手说:“我爱你,亲爱的!”

她靠在我的怀里,小声地问:“带我来这里就为说上这一句?”

她并没有觉察到我刻在石块上的人像,我轻轻推开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石块,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惊喜地说:“你去了半天原来是画这个。”

“嗯。”

她靠在我的肩上,说:“我知道了,是我们俩。”

“嗯,是我们俩,你知道为啥。”

她摇摇头。

“刻在石块上,直到海枯石烂,这是我们曾经相爱的见证,我们永远要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好吗?”

她使劲点点头,眼眶湿了,随即问我:“假如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没有假如,我们永远不要分开,一辈子在一起。”我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这时林子外面传来阵阵喧闹,“好了,快走吧,你听斗牛比赛已经开始了。”我拉着她的手走出这片林子。

这时,斗牛比赛开始了,我们挤到前面观看,只见两头健硕的公牛瞪着血红的双眼,耳朵竖立起来,尾巴夹得紧紧的,身上一团团隆起的肌肉似乎蕴藏有一股千斤般的力气,低着头相互对峙,一会儿只见一头公牛低下头俯冲过去,一对坚硬的牛角用尽全身力气顶过去,一副猛虎下山的架势,另一头公牛匆忙应战,两队牛角像两把尖刀绞杀在一起,碰撞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观众的助威声一浪高过一浪,终于一头公牛体力不支败下阵来,得胜的一方穷追不舍,地上尘土飞扬,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使劲把牛拽回来,得胜的公牛身披红布,在主人的牵引下,骄傲地绕场一周。

看完斗牛比赛,我们坐车回去,她问我:“你家里的人知道你来接我吗?”

“我—我没说,你想啥呢。”

她说:“那你事先为啥不说一声呢?我也有个心理准备,我不好意思去,要不—要不这次就不去了。”她显得局促不安。

我说:“瞧你紧张成这样,这不,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嘛!”

她搓着手叹了口气,说:“我真的有点紧张,心跳个不停。”

我说:“儿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的父母很和气,他们看到我突然带着一个漂亮的儿媳回来,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傍晚时分,我们回到家,母亲正系着围裙在灶台上做饭,看到我们进来,硬是愣住半天,谢玥看到母亲后,脸红得像个苹果,她小声地叫了一声大婶。

母亲连忙招呼道:“快回屋里坐,一路累了吧。”母亲解下围裙,给谢玥倒了一杯水,把瓜子糖果端出来。“吃点这些,你坐会儿,我这就去炒菜。”母亲出去了。

屋里就我们俩,谢玥仍旧显得局促不安,两腿紧紧合拢在一起,身体似乎有些僵硬。

我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说:“随意点,上我家就跟在你家一样,我们都是农村人。”

歇息片刻,谢玥跟着母亲来到厨房里,帮着捡菜,我看到母亲和谢玥有说有笑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父亲拉着牛从地里回来了,谢钥出去和父亲打招呼,吃晚饭的时候,母亲还不住的给她夹菜。

晚上,不知是谁在村里散布消息,家里很快聚集了一屋子人,他们想来看看我带回的女朋友长个啥模样,左邻右舍都夸谢玥长得漂亮,我的心里美滋滋的,母亲忙着招待相邻。

第二天早上,母亲去菜园子,谢玥也跟着去,回来的时候,我感觉她似乎有点心事,不大说话,我隐约有种预感,母亲一定和谢玥说了些什么话。

第三天中午,谢钥就要回去,虽然父母殷勤地挽留她多住几天,可是她坚持要回去,我只好送她到了客运站,我在外面买了一些东西让她带上,我们坐在客运站大厅里的长凳上等候。

我说:“要不我把你送到家吧。”

她说:“不必了,自己回去,你回去多帮一下家人的忙。”

“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我知道。”

“过半个月就开学了,到时候我们又可以见面,没有你的日子,每天都会很想你。”我理了理她飘零的长发。

“有你这句话,就知足了,不管将来如何。”她清澈如水的目光充满无限深情。

“回去就和父母商量我们订婚的事情。”我说。

“不,等过些日子吧。”

“为啥呢?”我有些吃惊。

“没啥,不急、慢慢来。”

“我会尽快做准备,最好赶在年前订婚。”

她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时,车子就要出发了,她匆忙爬上车子,看着她乘坐的车子消失在视野后,我才返回家。

晚上,母亲坐在椅子上,像个法官一样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我,目光似乎随时都会刺破我的胸膛,终于她开口了,“你还什么要瞒着我?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妈,我没有什么隐瞒你的,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实话对你说,她叫谢玥,是我的女朋友。”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母亲问。

“今年。”

“你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她的语气十分严厉。

“早点晚点有什么关系呢,有那么重要吗?”我没好气地说道。

“如果这事我早点知道,我就会阻止你们在一起,不会让她赖上你。”

我问:“她哪里不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是我儿子,你的事不用我管是吗?”

“妈,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为啥不听我的话?”

“可是你也得尊重我的选择,你不了解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长得漂亮,心地善良。”

“我看你是被她给灌迷魂药了,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省吃俭用地供你上学,现在你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工作,按理来说我现在可以省省心,可是你倒好,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你也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那个穷山沟里吗?一点出息都没有。”

“这和前途能联系上吗?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希望你能支持我,更不能不要阻碍我和她之间地交往。”

“我告诉你,其他事我都可以依你,可这件事绝不答应你,也不会做出任何让步,你不听也得听,你太没出息了,太让我失望了。”

“妈,你未免太霸道了吧,你和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你看你,人家才来两天就回去了,我又不小孩子,自己的事分得清楚。”我有点生气了,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顶撞母亲。

“你看你,孩子一回来,就只听你直唠叨。”父亲在一旁抽着烟袋,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我不教,你教?孩子的学校你去了几次,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靠你么?靠不住……”

父亲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什么都是你行,那你怎么还在家使锄头犁耙?”

“我们那时要不是戴着地主富农这顶破帽子,要不是成分高,那我们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然后又长篇大套地炫耀当年的学习如何优秀等等,我不知道母亲上学时的成绩如何,也无从考证,但是她办事干练,为人精明,口舌伶俐,可以看出她学习不会差到哪儿去,她个性争强好胜,同时专横决断,全家大事小事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轻微叹息了一声,刚才强硬的语气一下子柔软起来。她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现在是一个吃皇粮的人,妈希望你找个和你一样有工作的人,过上安逸舒心的日子。”她举例子佐证:你看你爸,在看看邻村你舅,你爸每天从学校里回到家后,还要忙着照看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比谁都忙,你再看看你舅,两个在单位工作的人,每天吃过饭、看看电视、散散步,日子过得很舒服。接着又举了一个反面的例子加以佐证:某某老师,去教书的地方跟村姑瞎混,最后粘上就甩不脱,一辈子呆在穷山沟里,日子过得比谁都难。

我实在不想听,就走进我的房间里,只听母亲大声地说:“反正我是不同意,你要是不听话,到时我可不认。”

我躺在床上,手指交织在一起枕着后脑勺,我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她希望我能过上好日子,我后悔不该顶撞了她,应该采取其他方法说服她那顽固不化的思想,我想,或许她只是一时气头上才这样,以后慢慢会想开,同意我和谢钥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