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一慌,马上用袖子遮住脸来,倩娘可不是吃素的,扒开她的袖子指着她鼻子骂道,“呸,堂堂御史中丞府的小娘子也学勾栏里的下贱的手段,没有想到朱家家风如此彪悍。”
一向巧舌如簧的朱五一张红脸上火辣辣的涨红竟说不上一句话来。
尧世庚看着倩娘一脸厌恶,她好端端的不在安县待着居然来到汴都,还大张旗鼓的叫来这么多人看他笑话,但面前围了这么多人,不好发作,只好忍着脾气说道,“倩娘,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误会咱们回去解释清楚就好,但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女郎,我们只是在谈诗词歌赋,何必叫来这么多人令我们白白受这委屈。”
倩娘一听自然不依,“好啊,我好不容易从安县赶来,等着你高中风风光光迎我做状元夫人,没想到却在这里租了院子和他人私会,误会,说说看这叫什么误会,我没读过书,但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诗词歌赋需要脱衣服。”
“就是,还是个读书人,真是人品败坏。”
“啧啧啧,家有妻子居然还不满足,红杏出墙…”
“要我说,这朱家女郎也是个不知检点的,不然怎么能勾上一个读书人呢。”
“这叫什么坑配什么萝卜,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这两人羞愧难当。
元蟾隐在人群中,想起自已前世所有倩娘这般脑子和伶牙俐齿也许就不会收到这两个渣男贱女的折磨和毒害。
朱五的女使见院子里头围了这么多人,知道大事不妙,忙去朱府搬救兵,不一会儿就来了一群人驱散,两个婆子忙用披风盖住朱五的脸护着她出了松竹斋。
元蟾看着她狼狈走远,招来司琴附耳说了一些话,看来倩娘这还需要再添一把柴火。
朱府内,朱御史背着手走来走去,而朱四也站在一侧忿忿的看向朱五,自已苦心经营的名声被她这个愚蠢的妹妹一夕之间跌落谷底。
朱五默默抹着泪大气也不敢出。
朱御史满脸怒容,指着她说道,“你这个孽障,咱们家百年清誉都给你丢尽了。”
“父亲,现下生气已无易,还是想想该怎么挽回才是,”朱四忙说道。
“挽回,还怎么挽回,现在都传的沸沸扬扬了,”朱御史眉头紧紧皱起,压抑着怒火说道。
确实这件事朱府想要出面拦截的时候已为时已晚,已经成了汴都茶余饭后的谈资,要说还是这一群妇人的口舌最厉害。
能住得起太平巷的自然不愁吃不愁穿,这些妇人整日无所事事,就喜欢来点劲爆的新闻,这下一听到什么赴考才子红杏出墙抛弃家有糟糠,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还润色了不少,这瓜一刻钟不到就传出了,飞满整个城内,连摆摊的小贩都知道了。
朱四见朱御史一脸犹豫,心知还是狠不下心,只好上前说道,“父亲,趁现在还没发生多久,快刀斩乱麻,该断则断。”
朱朱看了一眼朱御史,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朱五,似乎一路来的匆忙,那发髻像是匆忙间整理的,鬓上的玉梳都带反了,他眼一闭,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朱病了,病的不轻,即日起便送往庄子上去吧。”
这一去庄子可就永远回不来了,朱五连爬带滚扯着朱朱的袍子,“父亲,父亲,女儿知错了,求父亲宽恕,都是那个贱人引诱我的,父亲…。”
曾经再怎么相爱,尧世庚也成了朱五口中的贱人。
“儿啊,你要知道女子失了贞洁那就是万劫不复,何况咱们是怎样的人家,要怪就怪你自已不知检点做出这样有辱门楣的事,”然后朱御史长袖一抽,那袍子就从朱五手上拽了出去,她没了力生生趴在了地上,很是狼狈。
朱御史命两个婆子马上护送她出门,奈何朱五怎么哭喊也无济于事,两只手死命拽住门框上,恶狠狠的盯着朱四,两个婆子可不是吃素的,用力把她拽了出去,长长的指甲在门框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元蟾嫌这样便宜了他们,官家教她的,打蛇打七寸,有时候死了才叫便宜他们。
于是在司琴的撺掇下,倩娘击鼓报了官。
便又给这桩新闻增添了话题度,现在汴都人人都盼着这桩风流事如何判决,但因为涉及朱朱,次次未下结论。
尧世庚没有想到事情闹得如此大,连日求见倩娘,倩娘皆闭门不见,只说我是你明媒正娶且上了家谱的妻子,有我一日在你休想安生。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连宫里的人都在津津有味的讨论,就连明帝也过问了一句,这朱御史一向高风亮节,居然纵容家里头的子女出了这样的风流韵事。
常喜跟着也说,“朱御史虽高洁清风,但管教子女上确实欠缺了些 ,听说还是和这次的应试学子私会。”
明帝看了一眼,“你也吃起瓜来了。”
常喜见明帝心情不错,乐呵呵的说着,“瓜虽不大但吃着香甜。”
明帝继续作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哪个应试学子。”
常喜见明帝感兴趣,便说,“好像是叫沧州安县尧世庚,是今次的中试进士。”
尧世庚,明帝想起来在沧州水患时和他有些渊源,人品么不见得多好,这样的人要是将来入朝为官,岂不脏了他的朝堂,这倒也罢,主要是元蟾看他的眼神另他不悦,因此犹记在心。
后来在她身边的察子来报,说是她派人一面监视尧世庚一面将他的发妻从安县请来安置在庄子上,明帝才明白她的用途,但是这两人是何时结下的仇,明帝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只能把它归结为来自朱五身上,毕竟这朱五确实讨人厌,那便帮她一把。
宣纸上一棵松竹跃然而上,只听明帝道,“听说此人发妻告到了开封府,宣判了吗。”
常喜自然说还没有,“此事毕竟关系朝廷三品大员,清官难断家务事,想来周府尹也在为此苦恼。”
“哦,”明帝淡淡一声,“周府尹不知如何判决,那我来给他支个招。”
常喜走在吃瓜前线,自然好奇瓜里两个主角的结局,便问道,“官家打算如何处置。”
明帝一笔勾勒,画上松竹竟然栩栩如生,他放下笔说道,“尧世庚和这朱家女郎两情相悦,那何不成人之美,不过尧世庚已有发妻,也不能断了人家姻缘。”
常喜不知明帝想法,只好顺着说道,“常人都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确实难办。”
明帝笑了一笑,“倒也不难,既然朱家女郎这么喜欢这尧世庚甘愿为了他而自毁清誉,那就享齐人之福,让这击鼓鸣冤的妇人为正妻朱家女郎为侧室。”
常喜一听,嚯,在回忆朱御史何时得罪了官家,此举一出,以后朱家在整个汴都都要抬不起头了,别说一般老百姓家舍不得女儿去做妾何况是高门大户里头的女郎们,这可真是个损招,往后谁还敢上门去朱家求娶,朱家女郎们怕是要清灯古佛一辈子喽。
还没感叹完,又听明帝接着说道,“这尧世庚品质恶劣,不想着读书为世却行这等孟浪之事,枉为读书人,告知吏部永不录用。”
常喜知道这人的仕途算是完完全全的断了,领了话下去通传去了。
如今尧世庚没有了朱五的依靠,灰溜溜的搬出了松竹斋。
他如今名声已臭,进士这个身份又被褫夺,以后是走不了仕途了,同门好友一应和他断了关系,如今住在汴都最便宜的客栈,绝望之际,一顶小轿子进了后门,正是那朱五。
朱五盛气凌人她堂堂朱家女郎怎能给一个粗野山妇下跪敬茶,倩娘巧笑妍妍如今还当自已是个千金娘子啊,不过是个妾而已。
于是拿了板子一把重重的打在了她腿上,朱五痛的直呼,当场下跪。
而尧世庚呢,他看到朱五就像看到耻辱一样,两人如今两看相厌,整日吵的不休,尧世庚知道汴都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于是收拾了行李。
朱五自然不愿离开汴都跟着他吃苦,尧世庚被她吵的心烦当即打了她一巴掌,这才携了三人离了汴都。
元蟾听着司琴的汇报,笑的花枝乱颤,于是派人跟着他们,将他们的每日情况汇报给她,以后啊他们每一天的不好过都是她的开心源泉。
明帝听着底下察子汇报,舒心一笑,难得元蟾这么开心,他觉得自已这次判的很对,挥挥手便让察子下去。
元蟾身边的察子刚走,在殿外等候的另一个察子又进来请示,这是插在萧绮岚身边的,他上前跪下行礼斟酌道,“圣人身边专供药膳的曹大娘子是萧绮岚的人,是属下失职现在才发现,让她混进了宫内。”
萧家满门忠烈竟然出了个如此不忠不悌之人,也怪萧绮岚是个情种,喜欢上了北蛮呼赫琊王的儿子,可惜却不知这人是在利用她的身份,不过也是时候拔除她了。
明帝听完,淡淡一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继续盯着。”
窗外日头正猛,时不时刮起一阵风,秋天就要过去冬天就要来了。
明帝想了想,便摆驾凤来殿。
他到的时候薄后正在用药膳,女史解开明帝身上的大氅静悄悄退了出来,明帝扶住欲行礼的薄后,瞥了一眼案上茶碗,“药膳也是药,还是少用些。”
薄后已经好久未见明帝这样对她说话,笑了一笑,说道,“这药膳妾用着极好,方子我也看了,只是些温和补益气的,多用些也无妨 。”
霞梧呈上茶来,明帝啜了一口,神色掩盖在杯口,叫人看不清。
这时外面传来声响,明帝皱眉,“何人在凤来殿喧哗。”
候在外头的碧栖忙进来,悄悄看了一眼薄后,方说道,“是静仪堂的贵人要见官家,婢子说娘娘未得官家召见,不宜入殿,娘娘便骂了婢子两句,是婢子不对,惊扰了官家和圣人。”
明帝这才想起是前几日封的贵人,便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她。”
等明帝走后,薄后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冷冷说着,“你们都出去,玉浮留下。”
“是,”众人屏退。
玉浮小心翼翼侍候一旁,圣人越来越阴晴不定,叫人不敢有一丝懈怠。
薄后杵着额头闭着眼,一脸深色疲倦,“倒是忘了她。”
她自然指得是茯苓,玉浮自然同薄后站在一线说道,“以为自已做了贵人,就嚣张跋扈起来,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薄后冷笑一声,“她是官家亲封的贵人,”又问道,“她宫里得内人,都指派了吗。”
玉浮知道薄后想了解什么,于是说,“薄后放心,茯苓宫里头的花花草草都是春儿侍弄的,出不了差错。”
薄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玉浮知道薄后是要休息了,便悄悄退了出来。
城西胡同别院,萧琦岚养着的面首实际是她的耳探,不过现下这些耳探全都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戚绍熙懒洋洋的看着萧琦岚,而萧琦岚临危不动坐在上首,“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们也嚣张不了多久,北蛮已经得了军械地图,马上就要北伐了。”
“你以为那张军械地图是真的,真是个蠢货,”戚绍熙本要上前结果了她,明帝却伸手制止住。
萧琦岚一听,知道着了他们的道,仍不愿承认自已失败,说道,“就算是假,但北蛮要攻打大周,以他们的军队足以攻破大周城墙。”
虽然已派兵突袭北蛮,但戚绍熙还是听得上火,一个用力便打在了萧琦岚身上,“你还是不是大周子民了。”
萧琦岚禁受不住吐了一口血,对着明帝惨笑道,“你杀了他,我也要叫你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明帝掸一掸衣袖,迎着她目光说道,“你说的是曹大娘子,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什么,”萧琦岚一愣。
“做的干净点,事后就说萧家女郎外出不慎跌入水中,三日后才被发现,”明帝不看萧琦岚惊愣的神色而是说直接走出了院子内。
永嘉三年,薄后病故,凤来殿静仪堂茯苓贵人也以身殉主,元蟾伤心不已入道修行。
永嘉四年,明帝不顾前朝劝阻将宫内妃嫔遣散。
永嘉五年,明帝在宫中建了一所道观。
永嘉六年,明帝下旨以祈福的名义接薄家女郎进宫入观,并封为太静真人。
永嘉七年,诏让薄元蟾还俗,并接入宫中,正式册封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