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飒的心情顿时如春天的阳光般明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尽管林枫飒内心深处对白云飞的行为有所不满,觉得他让自已充当了诱饵的角色。

然而,白云飞的出现却像一道明亮的曙光。看着他自黑暗中走来,手中握着还在冒烟的火枪,腰带上挂着那小巧却散发着强烈杀伤力的短弩,林枫飒明白了一切。他觉得自已仿佛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重新找回了生命的温度。

但喜悦之余,林枫飒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白云飞的步伐不再稳健,甚至有些蹒跚。当他走到光亮之处时,林枫飒惊讶地发现,白云飞的脸色白得如同冬日的雪花,毫无血色。

“帮我一下……”白云飞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话音刚落,他的双眼一翻,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发出咕咚一声闷响。林枫飒愣住了,四周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以及远处巷子中不知生死的王二,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脑海中充满了困惑。

更让他不安的是,这些人似乎都是冲着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冲着金涛来的。林枫飒恍然大悟,原来自已被清凉寺住持玩弄于股掌之中,而白云飞也牵涉其中。甚至,丘邑的知县也对此事知情并且默许了这一切。

想到这里,林枫飒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地上扔着的一柄剑上。然而,就在他准备走过去时,借着地上火把的微弱光亮,他发现白云飞倒下时随手扔在一边的弩弓似乎动了一下。

林枫飒猛然察觉,那支箭正不偏不倚地对着自已。

一股寒意袭来,他瞬间汗流浃背。回想起白云飞之前的诡异举止和冷酷无情的杀人手法,林枫飒不禁心生疑惑:此人怎会对自已如此不设防?

思绪飞转,林枫飒深知无论是显露杀机还是企图逃跑,都可能激怒白云飞而遭致杀身之祸。尽管他对白云飞与清凉寺住持、丘邑知县的阴谋一无所知,但他们的目的已昭然若揭:让自已冒充金涛的身份。

因此,只要他还顶着“金涛”的名头,暂且能够保持安全。

“你怎么样了?”林枫飒强忍后背的剧痛,步履蹒跚地走到白云飞身旁,蹲下身子关切询问。这才发现,白云飞的伤势远比想象中要严重。他的额头布满了汗水,身体不断颤抖,身下已是一片血迹。显然,先前的战斗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扶我进去。”白云飞突然伸手抓住林枫飒的手腕,力大如牛,差点让林枫飒因背上的伤口而痛呼出声。白云飞似乎也察觉到了林枫飒的不适:“你也受伤了?”

“后背,被打伤了。”林枫飒咬紧牙关,勉强支撑着身体,与白云飞一同步入客栈。他心中暗自懊悔,刚才那把短剑究竟遗失在了何处?若是在此关键时刻能抽出短剑给白云飞一击,或许自已就不必再担心随时可能遭受的性命之忧了。

村民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窥探着周遭的动静,然而,无人敢贸然涉足这片混乱。客栈内静谧得仿佛空无一人,林枫飒不禁对那伙刺客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若他们只是寻常百姓,又怎能轻易让全村人俯首称臣?然而,事实却是,直到遭受袭击,村民们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已已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林枫飒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背后,是否有着王二的影子。但当他回想起王二躺在巷子里的情景,心中又起了一丝疑惑。

白云飞在幽深的过道中找到了他的包袱,林枫飒提起时,才惊觉其异常沉重。再加上他要搀扶着一个人,回到房间时,已是气喘吁吁。

“请助我一臂之力。”白云飞紧咬牙关,艰难地脱下灰色外袍,露出里面同色的毛织衣物。此刻,林枫飒才注意到,白云飞的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凸起,鲜血已将半个身子染红。

林枫飒接过白云飞递来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衣物,随即,一道刺眼的亮光映入眼帘——那是一截断刃,深深嵌入肉中。

“快把它挖出来,”白云飞紧咬衣角,含糊地吩咐道,“若你手法麻利,我或许能少受些痛苦。”

林枫飒慎重地将油灯置于眼前,仔细观察其中的断刃,试图判断其刺入的深浅。他的内心有些小心思,因为这轻微的一刀可能就会让白云飞丧命。然而,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白云飞手中的匕首距离自已不过咫尺之遥。白云飞的警惕性极高,稍有风吹草动,他可能就会陷入危险。

即便有成功的可能,林枫飒也必须考虑到白云飞在临死前的反扑,毕竟那把匕首近在耳旁,其威胁不容忽视。他告诫自已要冷静,不能让冲动冲昏头脑。此刻的他,如同站在悬崖边缘,每一步都必须谨慎行事。

林枫飒感到额头微微发凉,这并不是因为背后的伤口疼痛,而是他内心的紧张所致。毕竟,这是他首次为人进行如此危险的“手术”。

“我说你,别像个婆婆妈妈的娘们一样……”话未说完,一声闷响的惨叫从白云飞口中传出,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双眼圆瞪,手中的匕首几乎触及林枫飒的侧颈。

林枫飒果断行动,尽管心中对白云飞即将承受的疼痛感到不安,但林枫飒仍然紧咬牙关,按照白云飞的指导,小心翼翼地剖开白云飞卡住断刃的两侧肌肉。他紧握断刃的一端,用尽全力向外猛拉。

白云飞喉咙滚动,再次发出低沉的嚎叫。林枫飒手中的粗麻布轻按在他伤口上,鲜血如注。一时间,白云飞的脸色如翻书般由灰白转为黑紫,气息急促。

经过漫长的等待,白云飞紧握匕首的手终于从林枫飒的脖颈上滑落。他语气低沉而坚定:“小子,你刚才的意图,我清楚得很。”

此刻的白云飞,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似乎要看穿林枫飒内心的世界。林枫飒坦然回应:“我的确想杀了你,而我也被你们卷入其中。你、外面的人,还有那住持和知县,你们之间必有秘密。”

白云飞的脸色略有缓和,他开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林枫飒。他点了点头,匕首指向林枫飒:“你这小家伙,我颇为欣赏。确实很聪明,知道如何应变,这在你这样的年纪中实属罕见。”

林枫飒心中冷笑,若他真是个一无所知的桑漠小子,恐怕早已成为不明不白的冤魂了。

“你渴望知道原因吗?”白云飞带着几分戏谑问道,随即又摇头,“知道了对你未必有益,我同样惊讶于他们竟能找到我们,但一切很快就会结束,只要你肯听我的话。”

林枫飒凝视着白云飞,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出了答案:“你还是会杀了我,即便我完全听从于你。”

“年轻人,过于聪明未必是好事。”白云飞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村里的村民快来了,你去应付他们,我需要休息。”

“你就不怕我逃走?”林枫飒问道。

“你能逃往何处?”白云飞悠然躺下,“在这里,无人认识你。若你贸然离去,反倒可能被视为凶手。我不清楚桑漠对待杀人犯的方式,但在安槐……”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他们会让你品尝别样的‘招待’。”

看着渐渐陷入沉睡的白云飞,林枫飒默默承认了他的言语,确实在这陌生的地方,他束手无策,唯一的熟人王二,也未必会为他仗义执言。

让他心生忧虑的是那群刺客的身份,他们在村子里如此肆无忌惮地杀人,显然背后有着强大的势力支撑。虽然不明了他们为何追杀金涛,但林枫飒深知,为了一个俗不可耐肥头大耳的寺院执事,即便这个人还是县丞,他们竟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如此大动干戈,未来定会有更多的风波。

出乎林枫飒意料的是,村民们对昨夜的事情似乎并不在意。除了突然出现的掌柜和几位村中长者前来询问外,其余人都在忙碌地搜刮死者财物,将尸体随意丢弃于船上,驶向深海。这一幕让林枫飒首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动荡与生命的无常。

或许,自已真的应该认真思考如何在这个动荡的世界中生存下去。林枫飒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已。虽然在清凉寺时已有所领悟,但经历了一夜的变故,他更加坚定了对未来的规划。

至于白云飞,林枫飒回望着他,心中充满疑虑。他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睡着了,而在没有确切把握之前,他选择了隐忍。

白云飞的见解确有道理,村民们的异常反应与那些刺客的猖獗行为,皆暗示着这些人绝非寻常的山贼草寇。正因如此,林枫飒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因一时冲动而陷入更大的危机。未知对方的底细,便无法预测未来的风险,他必须保持警惕,静观其变。

然而,眼前的问题依然棘手。金涛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何他要让自已来替代他?林枫飒虽然一头雾水,却深知这背后必然涉及复杂的权谋斗争和利益纠葛。自已已然身陷其中,想要抽身已然不易。

更令林枫飒感到不安的是,那三人会否容忍自已这个知晓他们秘密的存在?自已对他们的利用价值尚存,但一旦这价值消失,自已的命运又将如何?林枫飒不禁为自已的未来感到担忧,眼前的局面究竟能够维持多久,他心中并无定数。

林枫飒悄无声息地将手伸入怀中,在房间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柄匕首,显然是之前闯入的两位不速之客所留下的。他慎重地将其藏起,但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白云飞冷酷无情的杀人画面,让他深感自已在这个男人面前毫无胜算。

林枫飒内心对于自已心态的变化感到震惊。他竟然在认真思考如何杀死一个人,而且所顾虑的只是成功的可能性,内心的内疚和畏惧早已荡然无存。过去二十多年富裕安逸的生活,似乎与他现在的处境已毫无瓜葛。

他不禁自嘲,人类果真是最擅长适应环境的生物。

事情的发展太过突然,让林枫飒措手不及。他感觉自已就像是一个隔着透明玻璃观看一切的旁观者,然而,这层玻璃却莫名其妙地破碎了,让他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

而他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依旧是陌生的。他能够倚仗的,唯有自已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和学识。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助力。

先前面对刺客时,他曾有过放弃生命的轻松,但此刻,那份轻松已变成了对冲动行为的懊悔。对生存的强烈渴望驱使他必须想尽办法。

“或许,我可以利用这次机会?”

林枫飒心中闪过一念,若他对白云飞、清凉寺住持及丘邑知县构成威胁,恐怕唯有知晓金涛的秘密这一点。然而,若这秘密不再是秘密,又将如何?

心中灵光一闪,仿佛捉住了事情的关键。他需冷静思考,如果自已是他们,他们最恐惧什么?如何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轻易行动?

反复思量,林枫飒觉得他们让自已冒充金涛,并非精心策划的阴谋,更像是无奈之举。回想曾经无意中听到的三人的争执,他隐约猜测,这三人或许也在向别人隐瞒着什么。

忽地,他想起了清凉寺住持的那封信。记得刺客曾念过的内容,住持坚决否认自已是金涛。那么,什么情况下会不承认呢?

定是预见到了即将发生的不幸,为了防止真相大白,住持提前在信中做了提醒。如此,即便他否认一切,看过信的人也不会再信任他。

遗憾的是,那封信在夜间的混乱中遗失了。若能找回,或许能解开这一切谜团。

村里的人来过两次,每次都只是催促他们尽快离开,显然,夕风村的村民并不希望卷入任何纷争。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际,却发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件。据村里的村民所说,王二突然不见了。林枫飒回忆起来,王二曾与那刺客发生过冲突并被击倒,但具体伤势如何却无人知晓。

观察村民们对待刺客尸体的态度,林枫飒不禁担忧,虽然王二与夕风村居民看似熟悉,但他的处境未必比那些刺客好多少。

白云飞听闻船夫失踪的消息后,眉头微皱。他对王二的生死并不在意,但失去了船夫却让他感到烦恼。他叹息道:“看来我们只能选择陆路了。”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陆地上的未知变故或许更多。

尽管身上有伤,白云飞仍坚持在天刚蒙蒙亮时离开村子。村民们没有出来阻止他们,只是静静地从窗户里目送着两人渐行渐远,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高坡的背后。

“你无需再躲藏了,”在一个弥漫着浓重腥味的仓库里,一位女子费力地将同样散发着臭气的王二从货物堆后拉出,“既然那些追杀你们的盗贼已经死完了,你为何不与他们一同离去?尽管村长警告说这些人来头不小,可能会引来麻烦,所以他打算将此事上报给佑平的地方官员。”

“其实,那些人并非要置我于死地,”王二伸手环住女子的腰,感激地亲了她一下“我真心感激你的帮我。若非你,我就算逃过了那些盗贼的毒手,我还是会命丧他人之手。”

“难道还有其他人要置你于死地?”女子露出困惑的神情,“若非你半夜冒险前来见我,你早已和那个贱女人一同命丧黄泉。除了那群人,究竟还有谁欲置你于死地?难道是你的那两个同伴?”

“他们与我并非同伴,”王二目光凝重地望向门口,低声呢喃,“若是白云飞知道我看到过什么,他绝不会放过我。”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女子充满好奇地追问。

“这我不能透露,”王二缓缓开口,“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目睹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干了非常可怕的事情。至于另一个……”他脸上露出迷茫之色,“我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也许只有他自已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