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瘾,是毒,是禁忌,是万万不可为。
“你不记得了吗?我不能喝……”
沈冰放下酒杯。
薄羌的眉头细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来人。”
这几天家里又添了几位佣人,罕见的竟然不是老宅派来的人。
“把她买过的烟和酒都拿过来。”
薄羌拧开佣人递过来的酒瓶,倒了满杯。
一口就喝了大半,红色的液体顺着下颌线流到衬衣上,氤氲出了一大片。
他滴酒不沾,更不会抽烟。
倒不是爱惜身体,而是讨厌沉迷于某种东西。
沉迷,是瘾,是毒,是禁忌,是万万不可为。
新来的佣人才19岁,叫小芝,越南人,之前的主顾是韩国人,所以操着一口流利的韩语和越南语。
沈冰看着她,似乎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不知为何,抽烟的时候就没避着她。
事实证明,她没搞清楚谁才是这个别墅的真正主人。
薄羌捏起烟盒,指腹抚摸着上面万宝路的标志。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
只是一瞬间,他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血淋淋的嘲讽。
“看不到人,就睹物思人。”
“薄羌,这和他……”
沈冰不想和他继续周旋下去了,表情变得有几分微妙。
“别跟我提他的名字!”
薄羌严词警告,捏着的烟蒂被他捏扁。
“我们是夫妻,可是你,有尝试了解过我的家庭,我的家人,我这个人吗?”
沈冰皱起眉。
她厌烦这样的他。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沈冰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婚姻,从来就不是以互相了解,互相好奇为前提。”
“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
当年,沈父的工厂爆炸,所有家当付之一炬,为了赔偿工人的医药费,沈父四处借债。
那年,沈冰大四。
人情世故都是在那一瞬间学会的,人在高处是看不到阴暗面的,金钱会让世界都显得善良那么一点点。
仅是那一点点,就足以让人受用终生了。
一旦流到低势,一旦没有金钱庇佑,所有的牛鬼蛇神就都跑出来了。
她曾经的人生规划是和覃泽早日结婚生子。
可现实教会了她,覃泽很优秀,但还不够优秀,他没有办法帮父亲拿回抵押的厂房,没法在地痞骚扰她和妈妈的时候摆平他们,更没法帮她交最后一学期的学费。
沈冰痛恨自己这么快就进入了残酷的社会,她想把迈出去的脚缩回去,继续做那个天真烂漫的沈冰。
可惜,命运没有退回键。
她保留了一份良知,即便再困顿,也不能把结婚当筹码。
沈父却不这么想。
一开始沈冰同意去相亲,纯纯是想偷拍自己和薄羌的合照,来劝退覃泽,谁成想,却惹来了这尊瘟神。
薄羌识趣,也不识趣,他看出沈冰对他没意思,却依旧不知疲倦和她相亲约会。
沈冰去酒吧打工,他就把酒吧买下来,沈冰的毕业作品需要去佛罗伦萨采风,他马上把私人飞机开到沈冰面前。
这妥妥是追女孩子的手段。
也怪不得胡晓当时磕他们。
只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沈冰能看出薄羌做这些只用钞票,没用心。
沈冰过了爱幻想的年纪,自然不会认为这位名誉榕城的钻石老王五能对她一见倾心,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沈冰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没有想到薄羌心里的那个人,会是……
“你为什么不装了?不屑于装了,因为覃泽回来了,还是因为你想离婚了?”
薄羌一步一步走到沈冰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打火机,点烟。
薄薄的烟雾环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将他从容又冷峻的神情衬托得更加圣洁。
“对啊,当时你的确不是自愿嫁给我的,因为我给你爸的那笔投资,你爸爸就把你,给了我。”
他将烟嘴送到嘴边,仅仅是闻到这种诱人上瘾的味道便已经让他从心里泛起了厌恶之情,但他还是慢慢地将他最为厌恶的东西衔在唇边,傲慢又斯文的唇角慢慢溢出淡淡的烟雾。
沈冰捏紧了手。
薄羌没说错。
他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体面。
对,她沈冰不过是父亲送给薄羌的谢礼,甚至连沈冰自己都以为会成为薄羌见不得光的情人,做梦也没想到,薄羌竟然会娶她。
“是啊,既然这样,你又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沈冰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接近于自嘲的笑容,“得到我对你的好奇,还是……”
沈冰向前走上一步,她接过薄羌手中的烟,转手湮灭于红酒杯中,灰色的烟灰随着红色星火的消失而慢慢扩散,慢慢变成了黑色。
“还是和我睡在一起,能消减你其他方面的罪恶感。”
被压在沙发上时,沈冰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力似乎将她心底的千思万绪全部撞了出去。
他的气息灼热,混着烟草和酒气,委实难闻。
沈冰偏过头,既然心平气和的谈话进行不下去,不如开诚布公的谈清楚。
这五年,他们相敬如宾,看似平静如波,实则双方都有不可跨越的禁区。
他们不过是相互避开彼此的心结,只要不看,不听,不想,这日子就能不死不活地过下去。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就像是已经结痂的伤疤再度解开,还未长好的血肉连骨带皮,仅仅是撕开一角,就已经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沈冰本来是想当鸵鸟的,毕竟这段关系中,她是下位者,是被施舍者。
要怪,就怪薄羌心尖尖的那个韶音。
为什么偏偏要去招惹覃泽。
沈冰闭上眼睛,耳边回荡着韶音的话。
“是我故意以周思的名义给覃泽发消息的,今天这家店,也是我故意选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最看不惯像你们这种抢别人男人的女人了。”
“你能做什么?你的一切都是我哥给的,离开了他,你什么都不是,现在大家尊称你为薄太太,但实际上,这个头衔,根本就不属于你,从一开始就不是。”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沈冰笑。
“沈冰。”
薄羌还要开口,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明晃晃闪烁着韶音的两个字。
薄羌想要挂断,沈冰却替他接起。
“哥,快来救我……我……”
沈冰不再说话了,手机对面是她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求饶。
薄羌想也没想,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