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姓吴的牢头,他与往年都是白日当值。他刚才见王年进了地牢可多时未出,好奇之下便寻了进来。
王年行事被人当场“撞破”,可他面上却也不显恼,已经变成狱卒王头的王年松开手上的施瑜,少年装作受不住痛倒在地上。他转过身来微微扬起头,看着吴头道:“我等井水不犯河水,吴兄弟今日要拦我财路不成?”
吴头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去。牢中个人捞个人的,他只是看见王年正对他手下的犯人动刑不快罢了,毕竟施瑜这边任何供词都没问出来,若是此刻出事他就要担上干系,见王年只是来索财的他便不再说难听话。
说不定哪日他捞钱的时候就捞到王年手下的犯人身上。
王年给施瑜使了个眼色,施瑜微微点头,前者这才趾高气昂离了牢房。
“哐!”
牢门被王年重重摔上,施瑜听着门锁合上的声音后又躺了一会,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掏出那封信来。
“施小弟亲启,姐姐先谢过弟弟救命之恩……”
就着门缝里传来的亮光,施瑜仔细将信看完。灵元之火一闪而过将信化成灰烬,而施瑜在哪儿却显得一脸古怪。他终于知道了到底那日三人到底是谁派来的,那日的女子派人相救不成,于是便送来了解开断灵锁的钥匙,并言明若是有事可去外城的海川楼寻她。
好像和了不得的人牵扯到一起了?
摩挲着手上的钥匙,对方行事之肆无忌惮让施瑜心中生出一线希望,或许不必用到他那个如今看来蠢透的谋划,若是那位姐姐能帮忙,此次劫狱之事定会容易的多。
施瑜打定主意,等下次王年来时便让他去海川楼打听消息,看看能不能寻见对方。
……
……
秦帝嬴广站在寝殿外,一身常服的皇帝看不出与寻常人有什么不同。不过明明身处壮年的嬴广此时却有几分落寞之气,虽然他背手而站身姿挺拔,不过任谁都看得出他面上的神情。
绝望、冷漠。
很难想象有什么事能将强大的秦帝逼成这副样子。
寝宫外此时称得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持械的军卒将这里看得是水泼不进。寻常时日哪怕是防刺客也不会有这么多,可如今却防得却不是刺客,而是那些来救人的。
“陛下,天色已暗,还是回殿吧,”那名和皇帝几乎形影不离的太监小声道,他说着俯身行礼,“若是着凉那可不好了,毕竟大朝会就在几日之后。”
言辞恭谨行止卑微,可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倨傲。
嬴广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着太监一眼,他转身走回寝殿。周围的军卒对这一幕视而不见,两个阉人拉着高大的殿门,从外边将寝殿给封闭了起来。夕阳的余辉透过窗纸将殿内晕染成一片红色,两支本该点亮的铜芯镀金鹤型烛台就这么暗着,被那片红光拉出长长的黑影来。
皇帝和太监一前一后的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寝殿内带着一丝回音,让人听了不由生寂寥之意。穿过寝殿,皇帝走进了真正的卧房,卧房内空无一人,而余辉也被挡住显得室内黑漆漆的。太监跟着走进卧房,皇帝猛地回头冷冷瞪着对方,太监面上带着恭敬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他轻轻一挥手,卧房内的几支烛台便顺着他的动作亮了起来。
施瑜若是看见了,一定会发现刚才太监用的也是流焰术中的生焰。
“连卧房都不让朕独自待着吗?”嬴广用冷漠地语气问道,观他神情似乎只是随口而问,不过当一个皇帝连一个小小的卧房都不得自由时,他心中的怒意可想而知。
太监微微躬身,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地上,他面上带着笑意道:“陛下误会了,只是今日有事要陛下决断,所以奴才这般冒昧了。”
一国皇帝在壮年竟然要退位,还有何事需要他决断?
嬴广自有皇帝气度,他却没有心思对此冷嘲热讽。
太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向前走了几步俯身用双手递给皇帝。
“请陛下过目。”
嬴广只觉心中生出一丝凉意,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用有些颤抖的手接过那份奏折,他缓缓打开后看见了上面的一个个名字。主、从犯皆斩、绞,三族籍没、流徒并入奴籍,而其中几名重犯更是要具五刑并弃市以儆效尤。
卫元正的名字赫然在列。
太监恭敬道:“还请陛下勾决。”
嬴广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将奏折扔在了太监面前,一直显得极为冷静的皇帝咬牙切齿道:“当初说好的可不是这般!”
“都是些谋逆之人,按律当诛。”太监的语气不温不火,像是个在劝暴君的贤良之臣。
“放你妈的屁,这都是忠臣!是朕的臣子,是我大秦的栋梁!”嬴广犹如炸开的火山咆哮起来。几步走到床边,他拿起一把剑拔了出来高举过头顶,快步冲向太监。
皇帝是个没有武艺的,他自小学的也不是这些。
面对一个巨剑冲来的人太监却毫不惊慌,他甚至有暇将怀中的拂尘换了个边。
“陛下,可还记得太后的教导?”
那把剑泛着寒光,一看就巧夺天工的好剑,皇帝巨剑大吼着劈向太监的脑袋,剑身响起一道尖啸画出一片寒芒,随后稳稳停在太监头顶两寸之处——三根手指捏住了光洁无比的剑身,任由皇帝如何挣扎都毫无作用,仿佛自古以来就长在那里一般。
“要制怒,陛下已经忘了?”太监笑道,他看似轻轻一用力就将剑夺了过来,仿佛从小孩手中抢了个玩意儿。长袖轻轻拂过刚才被他指头捏过的地方,抹去了那三颗指印,太监伸手一招将包金嵌玉的剑鞘吸在手中,然后将剑缓缓归入剑鞘。
刚才还赤目圆睁的皇帝此时已经冷下来连,只是剧烈的喘息暴露了他此时心中的愤怒。
“陛下,天子剑可不是您这般用的,”太监躬身双奉剑,用极为小意的语气对皇帝说话,“太后说过,天子剑斩无道、不臣、宵小……”
“可没说过让您斩地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