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一的目光紧紧跟着祁柔嘉,隐约听见孟薾同店小二说什么醋放多了,祁柔嘉的身形略微顿了一下,还是走出了狮子楼。
“姐姐尝尝,这道醋溜鱼片醋虽放的多了些,可味道却不错。”
陆念一觉得孟薾这话说的奇怪,却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闷闷的说了句是还不错。
祁柔嘉坐在马车上,心中烦闷,不想这么早回江府,便吩咐了车夫去西大街的逛一圈再回府。她闭着眼睛,回想刚刚孟薾的话。实在荒唐,她有什么可吃醋的,不过是陆念一与小姐妹一起吃了顿饭罢。
何况她与陆念一之间清清白白,
可想到这,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夜暴雨。陆念一将她推倒在床榻之上,滴在她嘴角的眼泪。高烧中的人,连眼泪都是滚烫的,
她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不敢再想下去,打开了车窗只想让冬日的风好好吹一吹。
街边的行人三三两两走着,享受着难得的冬日暖阳。冷风灌进了马车当中,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思绪也清明了许多。
她已经是江府的大娘子,就算与江琛并无夫妻之实。可这辈子或许只能如此。那孩子如此好的相貌,又是陆府嫡女,花一般的年纪。或许只是一时糊涂了。
不该蹉跎在她身上。
祁柔嘉关上车窗,对马车夫说回府吧。车轮于是换了个方向,轱辘轱辘朝江府的方向驾去。她闭上眼睛,觉得身子有些困乏,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车停了下来,只听见自已的婢女说,
“大娘子你瞧,那不是陆府的大姑娘吗?这么冷的天,怎么站门口呢。”
祁柔嘉猛的睁开眼睛,透过车窗往外望去,
陆念一的脸颊两侧有些微微发红,她轻轻跺着脚,正与身边的婢女说些什么,想来是在江府门口站了许久。祁柔嘉匆匆忙忙从车上下来,身边的婢女扶了空。
祁柔嘉站在陆念一面前,刚问她跑来这做什么,就看见陆念一和婢女手中各提着个食盒,还有旁的玩意。
“姐姐,只吃了两口就走了。我想着,”
她话没说完,见祁柔嘉面上有些愠色,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怯生生看向祁柔嘉。生怕祁柔嘉同刚刚在酒楼一般,转身就走。
祁柔嘉看着她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亲自接过了沉甸甸的食盒,递给身边的婢女。陆念一见祁柔嘉接过食盒,面上欢喜了许多。
“进来烤烤火再回去,别冻着了。”
陆念一摇了摇头,只说着家中母亲还等着她。自已这就要走了。祁柔嘉点了点头,说了句也好,路上当心。
直到走远了,陆念一身边的婢女才好奇的开口问她。
“姑娘,夫人今日不曾说下午要寻你呀?”
陆念一回头看了眼江府的门头,门外的匾额上御笔亲提四个大字——肱骨之臣。
好不气派。
可那是江琛的家,江琛和祁柔嘉的家。陆念一苦笑了声,觉得自已不想进府的原因,未免太幼稚了些,
“掩耳盗铃罢了。”
“姑娘你说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
陆念一回过头来,她望向远处。刚刚酒楼之后孟薾见她心也跟着祁柔嘉飞走了,问她祁柔嘉爱吃些什么,又叫店家新做了两食盒菜,递到了她的手中。
“这是做什么?”
“你那祁家姐姐午饭未用两口,你不送过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对孟薾道了谢,赶忙拎着食盒便要去江府。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坐在窗边的孟七姑娘说,
“人都说,孟七姑娘七窍玲珑心,要不我向你拜师吧。”
孟薾听了这话,倒是没有推辞,只笑着说那陆姑娘可得多请我吃几顿饭,当作学费。
“一定一定。”
她原觉得京都不比宋州,京都难得挚友。今日却遇到了孟七姑娘做朋友,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想到这里,陆念一眼中又恢复了神采。她笑着对身边的婢女说,
“没事,我们回府吧。”
陆柏这几日忙着替陛下拟新策公文,下发各州府,连这几夜都住在书房。林氏送来的吃食,也是将就着吃两口,又扑到公事中。
如今陛下定了新策,按户征兵,凡家中有超过半数人口为成年男丁,必出一男丁入伍,免掉部分赋税,不按人头叠加;若不愿入伍,一户便多征三成赋税。赋税尽归军中,若有缺漏不足,再由国库出资填上。
与他一同忙得不见天日的还有一位,便是江琛。
陛下有意让两边文官互相监督,不能从中掣肘。此次让陆柏草拟新策,推行监督的却是江琛。两人一先一后,互为倚仗。若是新策收获平平、出了岔子,便谁都捞不到什么好果子。
陆柏写完最后一个字,又重新细细读了一遍。这才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口气将案牍上的茶水吃了个干净。
夜已深了。门外伺候的小厮打着瞌睡,脑袋和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只听到身后嘎吱一声门打开,这才醒过来。睡意朦胧的站起身子,提起了灯,
陆柏朝房中走着,院中寂静,只有皎皎月光投在身上,拉出影子。忽然不知什么东西从面前蹿了过去,陆柏定神一看,竟是陆念一平日抱在怀里的那只小白猫,从厨房偷了肉干,刚窜到院子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吃得正欢。
“念一果真是宠你。这身形比刚来时大了一圈。”
陆柏停下脚步笑着摇了摇头,那猫似乎能听懂陆柏的话,抬起头来,爪子扒着那肉干不肯松手,呜呜了两声似是在求饶。
“好了,我就装作没看见就是。”
小厮心中奇怪,也不敢多言。老爷这是忙的晕了头吧,怎么还和一只猫说上了话。他晃了下脑袋,将灯提的高了些,又和陆柏往房里走去。
月亮正圆。
身后那叫念念的小猫,吃完了肉干,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古有典籍曾记载:
阴山浊浴之水出焉,而南流于番泽。其中多文贝,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额间三宽白纹,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
名为天狗。
月光之下,念念额间三条白色的宽纹闪着柔光,分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