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暗 泥沼里开出的花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心里记着我……”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歌，曾经火遍大江南北，很多人都喜欢，老周的女朋友也喜欢。

老周说他女朋友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突然跳到他面前，背着手，仰着头，对着他的脸唱一句“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突然想起我”，唱完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冲他甜甜地笑。每当讲到这个场景，老周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甜蜜与怀念…

老周忘不掉他的女朋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就算如今他四十好几了还是单身也没人会不懂事的去触碰他心底里的伤。

老周的女朋友叫纤岚，是个缉毒警。他们之间的相识缘于一场缉毒任务，那时老周在边境武警总队当兵。

任务结束后，他们都记住了对方。

之后的两年里，他们的工作联系越来越频繁，相互间的交流越来越多，对彼此也越来越有好感，终于在一次任务开始前纤岚对老周表白了，她说这次任务结束以后想谈个恋爱，问老周有没有这个想法。老周当然有啊，他对这个笑起来特别甜的女孩子可是上心好久了，只是碍于纪律没敢轻易开口而已。

于是，任务结束后，他们相恋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却谈着异地恋，想见一面都得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可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反而因为聚少离多感情越发稳定和甜蜜。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老周退伍前夕，纤岚接到了一个卧底的任务。她需要到一个夜场去打探毒贩们交易的具体时间，这种程度的任务对缉毒警来说本身没什么难度。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纤岚将打探到的消息汇报给领导后出了意外，她被发现了。

同事再次见到纤岚是在边境线附近，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她的手脚全被打断，肋骨也断了几根，指甲里全是被钉进去的竹签。身上刀伤鞭痕无数，最严重的是胸口的刀伤，后来法医尸检时说纤岚的心脏都快被绞碎了。

而更可怕的是她的体内还检测出了能让人保持头脑清醒的药水残留，这意味着纤岚生前受到的这些折磨都是在她意识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的。

惨无人道，令人发指……

而老周因为部队演习，连纤岚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演习结束前他甚至都不知道纤岚牺牲了。等他得到消息时，眼里看到的只有纤岚的墓碑，她在一众长眠的战友中笑的依旧那么甜美。

老周退伍前的最后一次任务，就是围剿那批残害纤岚的毒贩。

抓捕过程很不容易，毒贩们全都钻进了边境线附近的密林，他们想要穿过密林然后出境。这当然不行，这次任务的要求就是阻止他们出境，因为一旦出境想要再抓捕就更难了。老周也不允许，因为纤岚就是被他们残害的，他要给纤岚报仇。

西南边陲的密林危险重重，各种各样的未知危险都考验着闯入者的勇气，而比这些更危险的则是那群拿着武器的毒贩，他们不知道会不会从哪个角落里对追捕他们的人进行攻击。老周他们从进入密林的那一刻起就算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毒虫、毒蛇、毒蚊子、闷热潮湿的高温，动植物腐烂发出的瘴气……

在经历了一整天躲猫猫式的你逃我追之后，双方队员在入夜时分狭路相逢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老周第一个冲了上去。横的怕不要命的，老周当时就是那个不要命的。他的眼里只有敌人，脑子里只有要把敌人全部抓回去的想法，他要让他们全都受到法律的制裁，他要他们给他的纤岚偿命。

一阵混战，老周击碎了最后一个毒贩的膝盖，然后倒地。再醒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老周受了伤，医生说万幸要害的地方伤的不重，对老周今后的生活不会造成影响。可老周却觉得，那是他的纤岚保护了他。

在打斗中，老周浑身充满了力量，那种力量是他平时训练时从未达到过的，相互射击时，对方的子弹像是喝醉了酒，颗颗避开他的要害，唯一一颗击中胸口的子弹还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只是浅浅地嵌入身体一点点。而在最后倒下那一刻，他真切地看到了挡在他前面的纤岚……

老周醒来的那天晚上，纤岚来了，一身笔挺的警服，衬的她英姿飒爽，警服上的五角星熠熠生辉。她站在老周床前，依旧是甜甜的笑容，眼睛里却闪着坚定的光。

老周问她“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她反问。接着又说道“我从未后悔过，不管是穿上这身警服，还是遇到你。”

有泪水划过脸庞，顺着脖子流到胸口，老周觉得胸口那道伤在隐隐发烫。

“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很小的时候就看到过毒品对人的危害，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了，长大一定要当警察，抓那些贩卖毒品的人。我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我就想尽我所能地去阻止一切可以被阻止的毒品交易，哪怕代价是付出我的生命。”纤岚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可是你死了，死在了被你阻止的毒贩手里！死前还被那么残忍地对待，你本可以不用选择这条路的！”老周哭喊着。

“那又怎样？这个世上如我这般的人何其多，他们牺牲得我为什么牺牲不得？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那我可以选择别的路，但我不是。我是一个缉毒警，从穿上这身警服起，我就把缉毒事业放在了最前面。我做到了，在面对穷凶极恶的毒贩时，我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我对得起头上的警徽，对得起身后的人民，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父母和你。”说到这里，纤岚露出了一丝苦笑。

接着她又开口：“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知道你伤好后就退役了，对不起不能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等你回家后就忘了我吧，找个好姑娘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那你呢？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我会永远记得你。我也会永远留在这里，和我已经牺牲了的战友们一起守护祖国的边境，守护我们身后的人民”

老周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跟纤岚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不会”。

退役后，老周回了县城老家，穿上警服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

他说，这是纤岚最爱的警服。

他说，他也要守护他身后的人民。

老周一直未娶，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娶了。他心里有人，那个既会甜甜地笑着唱“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永远记得我”的女孩子，又会将守护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生命前面的女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