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远这一句话的音量算得上大声了,李文生和沈舒梦在同一时间瞪着张亦远,一样的动作不由地使双方互视,当看清对方的脸时,沈舒梦还好,平静如常。可李文生的表情可出了名的精彩,那对眼珠子就差蹦了出来!
李文生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慌张地看了眼顾言川,又慢吞吞地侧眸看向沈舒梦,那一双膝盖像是软了塌似的,直接跪在地上,好似年迈的老人在家中见到了神明,嘴里不断念叨:“冥冥冥……”
这几个字入了顾言川的耳,却听成了“明明明”,他有些懵:明明是谁?是啥?他清楚沈舒梦的名字,明显不是叫名字,可“明明明”到底是什么?
女孩神情十分冷淡,双手搭在李文生的肩上,李文生顿时感觉身体一轻,身子随着这股力量慢慢站直起来。沈舒梦顿时间像个长辈开玩笑般弹了一下李文生的脑袋,神情严肃道:“有事儿后面再说,总之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李文生震惊些许,要不是张亦远拍了他肩膀,或许他还没缓过来:“我说你,咋碰到正事儿就一愣一愣得呢?哦对了,那小子是谁?看着傻傻的,还不赶紧的拿出录取通知书啊!一点儿都不利索儿……”
“哦哦哦!”李文生连忙反应过来,转身用一只手推着顾言川的后背往沈舒梦这边走。顾言川任李文生这么推,一步步慢慢走着,可表情有点难看。
脚下的皮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哧哧哧”的声响,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自已心里割刀子,原本的一滩死水在这一刻又沸腾起来,那泼天的洪水不断冲刷着最后的阻碍。他想要抱住她,可他不能这么做!
对着风走,那秋风吹得顾言川的脸冰冰凉凉,宛如寒冰。牛仔裤上的白丝在他膝盖上随随便便摸索着,那一缕缕风趁机溜了进去,无端让他心生凉意。
墙上的路灯照亮了男孩手里银金色的录取通知书,沈舒梦有些愕然的打量那熟悉封面,上前一步,双手接过。
两人仅仅隔了本书的距离,沈舒梦身上的红酒味很淡,略有似无,但还是让顾言川闻到。他不禁喉结滚动,耳框冒红。“咳咳咳!”他不自在地咳嗽几声,回眸看见女孩正瞧着录取通知书,心里下意识地想问为什么她会这么爱不释手?明明有了瑆汐学院的毕业证了,为何……顾言川磨磨蹭蹭地后退,尽可能使自已不要想太多。可一想到记忆里的小女孩拉着他的手使唤他干事的时候,那小巧可爱里又透露着肃杀,简直是让他生气不起来!只好硬憋着笑,弯着眉眼看向沈舒梦:“你很高兴吗?”
沈舒梦道:“嗯。”她将手上的录取通知书摆了又摆,顾言川以为沈舒梦十分喜欢,可接着下一秒就见沈她把通知书随意撕开,抽出藏在右上角的芯片塞到口袋的夹层里,将剩下纸交给李文生:“丢了。”
“好!”李文生的动作迅速,张亦远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摆头:“我挺不理解为什么您不把只给留下……”那一张纸不止是一份荣誉,关键时刻可是能保命的……
“没必要。”沈舒梦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张纸帮不了我。而它全身唯一值钱的我已经取走了。”
沈舒梦按了下眉心,她最开始并没想到自已要去帝大这么一回事,直到她的师父对她说了这么句话:“你现在在云州太过招摇,倘若一个人或许自身难保,哎!夕儿,去帝大避避风头吧!为师会安排人给你的……”
后来她接受了自已师父的建议,来到了华国。刚好借着这次机会来完成林邵扬和徐文的约定。
张亦远与李文生他们来找沈舒梦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如今她已经拿到了入校芯片,没必要继续闲待在这里。沈舒梦斜了一眼KTV门外,又低下头:“走了。”
“嗯,路上小心,别被人抓到。”张亦远说完之后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算了算了,还是我送你吧!走走走!”
沈舒梦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蓝色的跑车,最后无奈点了点头。
李文生看向二人,不放心出声:“你们路上小心点啊!”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黑色口罩,递给沈舒梦,平静道:“把这个备上吧,现在正是高峰期,免得被那群狗仔和媒体拍上!”
“哦。”
……
站在一旁的顾言川见二人走了,上前走到李文生身旁,“你很怕她吗?”
李文生摇手的动作一顿,侧眸盯着顾言川,叹气:“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可接着他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直接说出答案,“不过这个我不能告诉你……”除非你自已猜。当然,后面的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李文生不想告诉顾言川的事很少,但现在李文生已经开口拒绝,顾言川不好继续这个话题下去。
他没出声,半晌才点点头,随即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去,“走了。”
“唉……行!”
……
云州正处于鬼月时期,外边风雪交加,零下四十多度的天气让外边的人直打哆嗦,便人手一个用来暖身的大袄。可牢内的人就不好过了,虽说有着厚厚的衣裳,到底没有那件科技大袄好使儿。
潮湿的角落里,一名灰头土脸的男子正啃着手里干巴巴的面包一口口吞咽着。眼见着噎得慌,他眯眸斜视向大腿旁的凉水,忧郁半晌,才一鼓作气地闷了一口。
喉咙间的凉意让他身体直发颤,双手环抱着试图让自已暖和。
“铃铃!铃铃铃!”钥匙摩擦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男子探头望了一眼。眼里闪过一瞬阴霾。他将手中的杯子随意丢在铁门口,看似随意,实则当杯子碰到铁门时发出“嘭”的一大声,而钥匙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诶呦!咋这么个喜怒无常!”几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在铁门处停了下来,其中一位转着手里的一串钥匙,目光紧紧盯着男子,哈出一口冷气,冷声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着逃出去?”
听到这句话,还坐在水泥地上的男子忽然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一手支撑在门前,喃喃细语:“你不会以为……我逃不出去吧……”
“什……什么!”霎时间,几位老者只感觉他们所在的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身子摇摇晃晃,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可置信地怒视着男子,想出声,却一箭封喉。
那眼珠子爆的可怕,直直地倒在地上,陆陆续续的倒地声在监狱内响起。
那一串钥匙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男子面前的门忽然打开来,他那双普通的杏仁眼默然地审视地上的几人,嘴角在这一刻有了弧度。
他缓缓蹲下身,那伤痕累累的手拍打着地上一个个人的脸,黑色眸子里充斥着笑意,“惊喜吧,我季莱恩逃出来了,哈哈哈……”
几声哈字听着十分的沙哑,可季莱恩似乎并不在意。他抹着脖子处的刀疤,站起身,在月光的照射下他身姿挺拔,逆着月光向大门外走去。
走廊上空荡荡的,谁能想到几百平的监狱只关着他一个犯人啊……哈哈哈哈!好笑吧……
不远处有一间开着灯的房间,在整片黑暗料理中显得格格不入。一时间竟有些刺眼。
季莱恩一步步走到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屋内的人听到了动静立马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还边唠嗑着,“诶老闻!我跟你说这次实验但凡加了那疯子的血那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记录啊!”
“哦?可惜你猜错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门的对面传出,只见那硕大的门在这一刻朝着屋内倒去,屋内的人显然没料到有这么一出,立刻往边上靠了靠,可还是被门撞到了肩。
“老张,怎么,我的血有那么好用?”看到季莱恩的脸时老张的瞳孔猛的一缩,嘴唇停不住地颤抖:“季……季!季莱恩!”
“哧”的一声轻笑在屋内散开,那步步紧逼让老张止不住地颤抖着。季莱恩十分享受这一刻的快乐,那尖长的时间挨在老张的脖子处,又痒又麻的感觉让老张恼羞成怒:“季莱恩!你这个疯子是想死……额咳……”
脖子处的鲜血让人看着心惊胆战,季莱恩任凭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流到他的手背、手掌心。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季莱恩忽然回过神来,他抽回染着鲜红的手,那股腥味在屋子里久久不能散开。
空荡荡的……季莱恩回望四周,面色死气沉沉。
“呵,我的血……还轮不到你们来用。”季莱恩眼里闪过一瞬轻蔑,一脸鄙夷地盯着地上脖子不断冒出鲜红血液的人,默然走出房屋屋,继续朝着房子的尽头前进。
那囚服上白色暖乎乎的毛发,原来是那么的柔软舒服,可现在……鲜血一溅、一沾,倒是多了几分煞气。
离出口越来越近,月光渐渐溜了出来,将少年的影子拉的格外的长。只不过他身体脱力,走路倒没有那么自在,一瘸一拐的,那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万分惨白。
走着走着,当他看到前面逆光而站的几百个人影,季莱恩嘴角微微上扬,但他仅仅是嘴角上扬,眉眼没有任何变化,明摆着冷笑。
对面气势汹汹,一群人将四周围了起来。站在最前面那满嘴胡渣的男人见到季莱恩,往里走了几步。
双方互相朝着对方的方向前行,很快就来到对方的面前。
那满嘴胡渣的男人打量着季莱恩身上数不尽的伤痕,口吐不出象牙:“我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随即他便想抬手一巴掌挥过去,可那一巴掌终是没能落在少年的脸上。他一脸惊愕地瞪着面前的男孩,恰恰对上少年那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杏仁眼。
粘着灰的毛发在少年后颈飘荡,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丝痒意,可少年偏偏没有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漫不经心地盯着面前的人。此时他手上还抓着对方的手腕。
从旁人看来,季莱恩貌似并没有出力,倒像是那胡渣男装装样子。可只有那胡渣男清楚,季莱恩并非没有出力。看似轻轻松松,实则一切都不简单。
胡渣男想抽回手,可季莱恩突然猛地一握,倒有些让他把持不住。他“啧”了一声,恶狠狠地再一次瞪着季莱恩,怒斥:“逆子!还反了你不成!”
这句话下来,原以为季莱恩会因为避事而立马松开手,但胡渣男算错了,他并没有松开。相反,他握地更紧了,眼里竟闪过一瞬疯狂。
他神志恍惚,突然发了疯似的大喊出声:“啊哈哈哈!徐正东,你果真和你名字的活着反了,理应来说你是个东西……哦不!是个人,可你现在,你知道吗?你、真、不、是、一、个、东、西!”
他左手紧紧捏住徐正东的下巴,目光毒辣吗“徐正东啊徐正东,我到底是说过倘若我再见你一次,必然会扒了你的皮、抽你的经、喝你的血……可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呢?”
“疯子!我是你的父亲!”他恶狠狠地摇着头,看着周围的护卫,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几百名护卫居然只剩下十来二十个,而剩下的……全是生面孔!
徐正东一时间慌了神:“季莱恩!你到底是要干嘛!我是你父亲!”
“呵!”季莱恩冷笑:“季女士怀孕的时候你不在,生产的时候你不在,出生以后你也不在……就连季女士去世了,你,徐正东,也依然没在。”
“你不就单单提供了精子吗?还提供了个什么?你算哪门子父亲?”
“哦~父亲啊,徐正东,你知不知道,我日思夜想在想些什么吗?”
“想……想什么……”越说到这里徐正东就越害怕,喉结不停地滚动起来。
说到这里,季莱恩气笑了,笑得越来越疯狂,他眉眼弯弯,好似能将面前这位他名义上的父亲给生吞了活剥了似的。
他将徐正东的下巴抬起,强迫徐正东看到自已那张与季淼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开始模仿季淼生前的声音开口出声:“我在想啊……用什么方法可以让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正东瞳孔猛然一震,不等他喊出声就被季莱恩的人来了一记手刀,顿时间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人脸上的疤痕惨不忍睹,如果是位正常人都会害怕的直哆嗦,可季莱恩没有,那是因为他天生便是疯子。
想到刚才季莱恩说的那些话,那人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总感觉心口闷闷的,喘了几口气,就连忙把徐正东利索地绑了起来,一边绑,还不忘问一下季莱恩:“小主子,这人该怎么处理?”
“关起来吧!”季莱恩满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眼里的那份疯狂随着这一声哈欠消失殆尽。转头便想要离开,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侧眸,看了眼正坐在地上用绳子绑着徐正东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记得我刚刚说了什么吗?徐正东他不是人,是个东西。”
把自已的生父骂成连人都不如的东西,或许也只有季莱恩能说出来了吧。
那人受伤的动作停了下来,再次喘了一口气,便急忙应付着:“是,属下明白了。”
“嗯!”季莱恩随意嗯了一声,他继续道:“记得带着你那几个弟兄去寻一下云州那三位王的行踪……你等会去领药吧!”
“是,谢谢小主子!”那人没松开绑着徐正东的绳子,直接行了个半成品的礼,便继续用绳子将徐正东缠住。
不知道是那人的话还是动作取悦了季莱恩,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刚才还惨白的脸慢慢恢复了点血色。大抵是太晚了,他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没继续理会自已捅出来的惨剧,随随便便交给自已的下属,就跟着自已手下的另一批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宅子。
他进去以后立马将衣服换下,直接在这休息了起来。
夜深,只会是永无尽头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