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杳微微怔神,又冷着脸细细看了看东南旁边的男子。

男子身高腿长,浑身气度不凡,相貌被一个黑色面具遮挡,只能看出这人削瘦的下巴。

可苏杳还是认出了这人是谁,只因他腰间系了一个玉佩。

玉佩色泽并不起眼,是如同黄土一般的颜色,厚约指头一半厚度,露出来的这一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而苏杳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另一面怕是太子佛脚踩莲花了。

街道上众人的目光总是时不时朝他们俩看去,只因为他们两个实在太惹眼了!

一个一身白衣,头上仅仅簪了个木簪子,朴素至极。

另一个则一身锦衣华服,金冠束发,雍容华贵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忽视不得。

苏杳木着脸皱着眉头,暗道:这两人难怪能凑到一块。

一个朴素到能去吊丧,一个奢华到能赴宫宴。

都显眼的很。

旁边玩耍的路人奇怪地看着两人,时而窃窃私语,可两人均是泰然自若,倒搞得行人不好意思起来,眼神也就收回来了。

可苏杳的目光要收回来之时,去拿糕点的姜侍御史倒是过来了。

苏二姑娘倚着窗户,窗子边角的尖锐刺着腰间,使得她将要被淹没的情绪平复下来,终究是冷漠占了上风。

捏着团扇的纤纤玉指往前头一挡,女子朝着看过来的男子露出羞涩的笑容。

“郎君还是别看了。”

苏杳自知表演拙劣,低下头避开那人清正的目光,实则屏气逼得自己面色绯红,强行露出几分羞涩之意。

姜途瞥了眼挡在眼前的娇娇弱弱的手腕,有种仿佛他一捏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碎掉的脆弱。

其实他已然窥见一角,尽管这街上皆是颜色艳丽的,可那两人实在惹眼,他一眼就看见了。

这件事显然越少人知道他看到了越好。

姜途索性停了下来,静静等着苏二姑娘来个合理的解释把他拦住。

可眼见这苏二姑娘面露羞涩,脸上更是布满了红晕,就像要晕过去一样。

姜途这一刻收到的冲击不比这刚刚看到的少。

毕竟哪一家的人看到已经住到家里的奸细与自己真正的主子游街是这个样子呢?

他正觉得惊奇,便听见这姑娘比刚刚弱了一个调的声音,叫他别看了。

“啊?”姜途佯装迷茫,惊诧地询问:“这下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面有人亲嘴。”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耿直口快,脱口而出。

姜途怔住片刻,便艰难地顺着接下去,一脸赞同地说道:“确实有碍视听,还得多谢苏二姑娘把我拦下了。”

苏二姑娘郑重地点头认下了,恍若那大义凛然的好汉,毫不客气地同他说:“不客气。”

姜途忽觉好笑,笑意不由泄出几分,愈发显得他那张灿若星辰的皮囊越发好看耀眼。

突然,好似乎心有灵犀,两人都朝一个方向看去。

一楼之隔,舍不得再下去走的五公主趴在窗户边看着下面两个十分显眼的人不禁沉思。

尤其是男子一手抓住女子的皓腕将她带进旁边昏暗偏僻的小道时更是连连吸气。

大公主正正烦着,怎地好好的人在她们进门后就没了踪影,守在苏府门前的人也寄回来消息表示苏二姑娘还没有回府,都城巡检使是她的人,刚刚也传来消息说是没有见着苏二姑娘,好好的一个人没见着踪影也算了,最令她心绪难安的是这栋楼后门的踪迹,这说明苏杳在躲着她,苏家在拒绝她。

如果她有选择,她也不愿意做这种逼迫人的事情。

可她不甘心,更何况如若她败了,外祖家以后如何生存?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天时地利人和统统俱全让朝堂之上再有女子的一席之地?黎民百姓交到她的两位皇兄手里又要如何安康?

她想登上那个位置,为了私情,也为天下。

六部之中,吏部握在二皇子手中,兵部工部在三皇子手上,户部是官家的钱袋,谁敢沾染就是惹一身骚,刑部明面上与礼部一样不站队,实际上已然被她收入囊中,真正没有战队的,六部尚书之中只有礼部尚书了。

作为她的钱袋子的岳扶与她合作的第一条约定便是不让苏大郎君沾染此事,可她没说苏家,想必既为女子身便也是想要争一口气的。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真正难搞的却是苏家的两位姑娘,可她也觉得高兴,如此聪慧机敏,谁说女子不如男。

大公主垂下眸子定定看着她读了几遍的书,终究是叹息一声放下,罢了,何必拉所有的女子都入她这残局,破局。

“哇”

“哦”

“嚯”

旁边无聊到去看苏大郎君戏的妹妹一惊一乍,连连惊叹。

大公主看也不看她,专心把手中书卷换成了治国处事之类的文章。

“他们是去亲了?“

恍若平地惊雷,大公主猛然想起岳扶走前不放心的叮嘱,这苏大郎君是岳扶的人,到底是谁在敢下嘴的!

大公主脚步匆匆地就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楼下不知为何正怒目圆瞪的苏大郎君,他站在一个小木凳的上面,口中无声地说着话,语速极快,显然已经把世家大族所教导的温言慢语抛于脑后。

好巧不巧,大公主略微懂些唇语,一下就看到了其中两字的口型-苏杳。恍若送上门的惊喜,大公主大喜过望,循着苏析的目光看去。

俨然就在她隔壁的一栋酒楼里。

大公主一怔,随即笑容便情不自禁地露出,“哈哈哈哈聪慧啊聪慧,实在聪慧。”

旁边的五公主被她阿姐吓了一大跳,看着墙角那一对男女陷入了沉思。

聪慧?

不出苏杳所料,那东南旁边的郎君就是大皇子,皇子是如今圣人唯一的子嗣,圣人与官家相识于官家还是太子的时候,情分颇深,便是后来后宫佳丽无数,便是再宠爱别的宫妃,大家也心知肚明,圣人之位谁也动不了。

爱屋及乌,大皇子年幼的时候更是被彼时还是太子的官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大皇子也因此自矜自傲,对其余兄弟姊妹多有轻视,尤其,以大公主为最。

此时,他压着身下的女子,附有一层薄茧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女子娇嫩的唇瓣,余光扫过两位”皇妹”,薄唇不屑地勾起一抹凉薄寡情的笑。

“嘶”

嘴唇被磨破地沁出血滴,身下的女子耐不住疼痛低低地嘶了声,他古井无波的墨瞳这才泛起一丝波澜,低下他自以为尊贵的头颅看她一眼。

东南眼尾泛着红,含泪的眼眸给她本就楚楚可怜的面容更添风采,她本就生的弱柳扶风之像,这下便更是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了。

男子的手上轻了些,面上却更加轻蔑,语气嘲讽地戳向她的痛处,“不过一个青楼卑贱的奴才,身子倒是娇气,不愧是干那种下贱营生的。”

自小被这么说着长大,东南也不在意,只是语气轻轻地询问道:“我的姐姐呢?”

谁料大皇子却皱了眉头,眉眼间露了几分厌恶地说道:“一个彻头彻尾的低贱之人,以后不要再喊她姐姐了。”

东南顿了顿,继续询问,她的语气很轻,在这闹市之中一不留心便听不到了,但却坚定,“我的姐姐呢?”

大皇子脸色黑沉下来,长久的久居高位所带来的威压毫不收敛地施加给刚刚还亲密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