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悦安一岔脚,差点摔了,她说:“光天化日之下,别拉拉扯扯的。”

“我们是夫妻,我不跟你拉扯,跟谁拉扯?”这一次他倒是伸手伸得很及时,一把揽住她的肩,把她带回来。

她转回头来,“林以昂,这不是在玩过家家。”

“我像是会玩过家家的人么?”他脸上的神色收敛起来,“就算是我小时候,也不玩。”

“问题就在这里,就是因为你小时候不玩……”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站在半山坡的台阶上,背对着晚霞,剪影是美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

姚悦安说:“我说不好。”

他垂眸看着她:“你是在嫌弃我?嫌弃我是个童年有缺陷,上不得台面的混血儿?”

“你看,你就是这么敏感的人。”姚悦安很无奈地捋了一下头发,这次是真的要捋一下,不是心虚动作,因为发丝被风吹散了。

“多少有一点,我会尽力改。”他说。

“你知道吗?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到期之后会离婚的前提之下。所以大家相处的时候才能没有负担,大刀阔斧。”姚悦安尽量把措辞放得温和一点。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而一旦要考虑未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就像刚刚,我随便说一句什么,你就会想很多。还有之前,也是一样,你极度敏感。而我是把你看成合作伙伴,才能……”

她想了一下,“才能不计较那么多。但恋人之间的相处,跟合作伙伴是不一样的。”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

姚悦安转过身,慢慢地往下走,“你说你讨厌别的女生,其实,你只是讨厌亲密关系而已。因为你父母的悲剧在你眼前落幕,所以你干脆,就不跟别人亲近。”

“嗯。”他闷声答道,走在后面。

“你从小就没有玩伴,我想,在我们协议结婚之后,我大概,就成了你的第一个玩伴。”

“可以这么说。”

姚悦安说得没错,林以昂从小就跟任何人都不亲近,环境使然,也让他很难去相信和接纳别的人。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她问。

“知道。在某种特定的困难环境之下,如果恰好跟一个人单独相处在这个环境之中,就很容易对TA产生感情。”

“是啊。”她点点头,“由于结了婚的关系,我们两个人不得不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每天都能见到彼此。所以你自然而然就会以为——”

“以为自已爱上了你?”他接话。

“爱这个字眼,太沉重了。”姚悦安说,“只是因为,在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以为自已对我有感情。”

“感情这个东西,不是‘以为’,就真的可以出现的。姚悦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以昂说。

他快走两步,走到台阶下面拦住她:“你觉得我是因为吊桥效应,而一时冲动。因为这段时间,我的世界里面只有你,我没得选择,所以被情绪支配了?”

“是啊。”

“你害怕我是因为这种冲动,哦,或者应该用‘上头’来形容。你害怕我只是上头,所以觉得,做恋人,不如做合作伙伴。”

“到期不续,恰到好处。才是HAPPY ENDING。”姚悦安说。

想一想周乐茵的事情,活生生的例子在那儿摆着。小白花和狂霸拽总裁,后续的故事,是泥沙俱下。

林以昂的浅眸里映着夕阳的光,“那么你说一说,如果把所有的这些假设都去掉,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姚悦安顿时火烧云上身,“这是两码事。”

“你有没有?”

姚悦安抬头望天。

有没有呢?

刚刚林以昂问她,“你到底害怕什么”的时候。她害怕的就是这个,她怕自已太喜欢他了。

吊桥效应不止适用于林以昂,也适用于她自已。

她也同样害怕自已是一时上头,他们两个人现在都站在吊桥之上,彼此相依。

但是下了吊桥之后呢?后续生活中的林林总总、鸡毛蒜皮,是不是轻易就可以把他们两个一起打趴下。

正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才会变得患得患失,没有信心。

“不说话就等同于默认。”林以昂说。

“不是,你耍赖啊。”

“心理学确实可以解释一切事情,所有人的生活,都不能被仔细分析的,里面全都是伤痕。……但是大家也都这么过来了。”他说,“我们结婚多久了?”

“九个月。”

“所以说,我们都已经体验过婚后生活了,我很满意,虽然——”

“喂,林以昂,真正的婚后生活,不是九个月就能够概括的。”

“剪刀石头布。”林以昂说。

“什么?”

“三局两胜,如果我赢了,我们的婚姻继续。如果你赢了,那么就按照契约,到期结束。”

反正就算他输了,契约结束之后,再重新追她就是。

有的时候,面对复杂的问题,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手段。

“呵呵。”姚悦安说,“你是不是当我傻。本来协议到期可以直接结束的,但是你给出一个二选一的选项,给你自已增加胜率。这一局,只对你有利啊!”

“姚悦安,这种事不是这么算来算去的。”

“你不算计我,你会说什么剪刀石头布?我才不要跟你剪刀石头布,到头来还是在玩过家家。”

山坡下面有人从场馆里走出来,喊了一声:“安安?”

是姚文欣,她走到小广场上,手搭着凉棚正在往后山上看。

站在山道上面正在掰扯个不停的两个人,倒是立刻同时停止说话,一起回转身子。姚悦安朝着下面答了一声:“我在这儿。”

看来是葬礼结束了。

姚文欣远远地看到了他们两个人,但是这种地方不好大声喊话,干脆打了个电话过来:“追悼会结束了,我要跟爸一起回家,他就不去参加后面的宴席了。你们俩记得早点回去。”

姚悦安撒腿往下面跑,一边对着手机说:“我跟你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