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你跟着我多少年了?”她已经站起了身,往外走去,天光有些暗沉下来,看上去路也变得遥远了些,她走得很慢。

铃兰听到白清珑的问话略有些怔愣,“十二年了吧。”

“我如今十七了呢,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白清珑的感慨在铃兰心头有些梗,她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突然变得有些不认识的小姐。

从白清珑的偏院到得大堂,路过了白雁冰的院子,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婚书上写的既是白雁冰与华玉林,若再添上我的名字,难道二姐妹共伺一夫,她做夫人,我做姨娘?”好似喃喃自语,又好似无限悲凉。

铃兰的脚步顿了顿,眉头跟着缓缓扬起,“姨娘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您和华玉林将军朝朝暮暮,两情长久不是?”

“此话……倒也言之有理,不过若是这一去,你便是我身边的陪嫁丫鬟,到时……岂不是耽误了你这一生……”白清珑稍稍转了头,眯起了眼睛,一晃即逝。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既陪了您十二年,这往后的岁月自当在您身边尽心竭力的照顾您的生活。”玲珑眼里有一股不屑一闪而逝。

她若不以白清珑陪嫁丫鬟的名义进入将军府,她如何名正言顺的成为将军府的妾,这可是白雁冰早早就答应了她的,只要她做好自己的事儿……

白清珑浅浅摇了摇头,“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心里很是开心,但毕竟……”她的话说了一半,铃兰眉头却皱的更深,“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白清珑却不在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了,“且走快些吧,晚了夫人该不高兴了。”

她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却将有些愣怔的铃兰丢在了原地。

铃兰追过去的时候,白清珑已经到了大堂。

她还未进去就听到了笑声。

只是一道笑声,却如同穿越了时间空间的魔咒落在她的耳朵里,白清珑眉心皱成了井字,这个人,这个人……这个毁了她一生的人,这个让所有人离她而去的人……

华玉林!

白清珑浑身颤抖着,她狠狠握紧了自己的手,攥成拳头的指甲尖儿刺入了自己的掌心,疼痛甚至都换不回她的神色清明。

咬紧的唇舌好似魔怔了一般,她甚至都不知道痛了,那种心被揪紧的痛处,让她眼里泛起了黑。

眼前是层层的白雪刺目灼灼,那上面泛着鲜红的血液,她祖父的头颅就那样被她抱在怀里,她的孩子就那样躺在她的怀里,目光尽是绝望。

红,红的像火,灼烧着她的身体。

好像要支撑不住了,好像恨意滔天要将她淹没,眩晕感袭击而来。

她好像真的要倒下了,却有一根针刺进了她的手臂。

刹那的颤抖让白清珑的眼前又恢复了一片灯火辉煌。

那笑声一遍一遍的入了耳,白清珑却将自己的手臂抬了起来,她狠狠的咬了上去。

眼里的泪光缓缓沉淀,白清珑微微蹲了下去。

“小姐,您怎么还不进去?”铃兰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说话的语调却很是高昂,好似害怕那屋子里的人听不到一般。

屋子里的笑声立即就停顿了下来。

白清珑就着宽大的衣裙坐在了地上,“快来扶一扶我!”

她声音低弱,还伴随着一抖一抖的吸气之声。

“小姐,您这是摔到哪儿了啊?”铃兰走了过来,速度很是缓慢,嘴里嚼着的话,却有些讽刺的意思。

“铃兰,且过来扶一把,我扭着了腿。”她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脚腕,宽袍绫罗里,谁也没有看见,有一根银针被白清珑藏了起来。

“铃兰,你怎么照顾的大小姐,怎任由她摔了腿脚?”白雁冰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华玉林紧随其后,他斜了一眼白雁冰,便朝着白清珑走了过去。

他站定在白清珑的眼前,语调温柔,“清珑,怎这般不小心?你可知,摔了我可会心疼的!”

华玉林一身俊逸,郎朗容颜,从前白清珑看他的时候,他是那么俊朗温柔,如今看着这双伸出在她面前的手,想到那鲜血淋漓的头颅,想到那柄刺死她孩儿的长剑,蛇蝎一般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透不过气儿来。

“玉林哥,毕竟男女有别,扶起姐姐的事儿自当我来才是。”白雁冰一眼扫过,就见白清珑如愣了神一般看着华玉林,含情脉脉的样子,心里便不开心,但面上却噙着极其温柔的笑容,走近了白清珑的身边。

这一次,她伸出的手,白清珑握住了。

浅浅借力,她便站了起来,只是这一站不过片刻,就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了白雁冰的身上。

白雁冰惊呼一声,柔柔弱弱的就往华玉林的身上倒去。

华玉林连忙伸手,白清珑却已经抓住了边上的柱子,稳稳站住,“妹妹与妹夫果然是有了婚书的人,男女授受不亲也可忽略了。”她眉眼温柔,却充满失落与苦楚。

华玉林与白雁冰双双眉头皱了起来,白雁冰缓缓站定,“刚才不过是意外而已,姐姐何必放在心上。”

“哎,我摔倒的时候,玉林便不能来扶我,妹妹摔倒的时候,玉林便可伸手揽你入怀,妹妹,你可是已经将她当做了你的男人?”

白清珑言语之中有些许怪罪,白雁冰却突然笑了,“玉林哥,你瞧,姐姐这是嫉妒了呢,还不快赶紧哄哄,解释解释。”

华玉林的嘴角也扬起了笑容,“清珑,这婚书本是你心善,让雁冰与我签署的,爱屋及乌,我自当没有拒绝的道理,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担心,好在……你安然回来了,要不然,我这一颗心怕是要碎成千万片了。”他说的情深义重。

就缺滴落几滴眼泪了。

白雁冰还在一旁帮腔,“是啊,玉林哥这一日可都在为你担惊受怕呢,吃不安宁,睡不稳妥,幸好你回来了,不然妹妹我也会觉得愧疚的。”她揉了下眼,抹掉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