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军营,辕门外,全军校尉以上的军官都到齐了,一片宽阔的场地上十几名军汉双手被缚,一字排开跪于辕门前。

此刻军中最高将领右将军杨朔大马金刀的站在辕门下。

“本将军以律治军,军法无情,无论是谁凡临逃脱者斩,临阵缩者斩......”

“将军大人,前锋营忠显校尉宋顺安有重要军情禀报。”

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盖过了杨朔的训话。

杨朔阴着脸看了过来,喊话的是宋顺安,此人他知道,为人及背景早就了然于心,只是这么一喊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众目睽睽下又不好发作,只得命人把宋顺安带了过来。问道:

“有什么军情禀报,军中无戏言,如果你所言不实,将罪加一等。”

“将军大人,末将此番绝非临阵脱逃,此番出营实是去刺探敌情,而且有重大的军情禀报。”

“信口雌黄,谁命你刺探敌情,可有令牌,为何我这可没任何禀报。”

杨朔气的脸色发青,这个纨绔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吗?如此拙劣的借口,当自己是三岁孩童不成。

“启禀将军,昨夜我与薛将军禀报过此事,因我军粮草一直迟迟都未到,末将怀疑北元骑兵已然绕到我军后方,断我粮草,因此末将请命出营刺探军情。”

杨朔脸色沉疑,皱了皱眉没有转身,问道:“可有此事?”

这话问的是薛开天,薛开天立刻回答道:“确有其事,只是,当时并无依据,所以末将未将此事禀报。”

“那为何今日也未做禀报?”

“将军,是末将请求薛将军,此事得由末将亲自禀报。”

宋顺安急忙急忙抢着回答。

“这是为何?”

“小人乃因荫功受封忠显校尉,而寸功未立,愧对家父英名,因此立功心切,所以末将请求薛将军,待探得敌情后再由末将单独禀报,实属贪功。”

杨朔看了眼薛开天,又看了眼宋顺安,心中暗想,这宋顺安今日的表现有些让人意外啊,不像是所谓的纨绔子弟的样子,这让他有些诧异。

中郎将徐朗面色有些阴冷的说道:“一派胡言,和你一起逃跑的兵士都交代了,受你蛊惑才逃出军营的。”

这时杨朔身边的中郎将徐朗跳了出来,揭穿了宋顺安的谎言。

宋顺安心中把这徐朗骂了一千遍,此刻只能赌一把了,于是理直气壮的说道:

“启禀将军,这是卑职的一点小心思,卑职不懂刺探军情的技巧,实在担心被北元大军发现,因此鼓动这些士卒佯装逃兵,也只是为了骗过北元大军。”

在大楚军中,常规军事任务和行动是要上报到部队最高指挥官,并发放令牌的,也有例外,营外巡查这样的事偏将以上是可以自行安排的,宋顺安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杨朔抬眼看着宋顺安,心想这宋顺安倒也熟知大楚军律,尽管理由十分牵强,但他怎么也是兵部侍郎的侄子,如果真是违反军纪,杀了也就杀了,但现在可是有理有据的,要是斩了以后兵部侍郎哪里确实难以交代,而此子的应变之快,让杨朔颇为意外。

杨朔沉吟了半晌,宋顺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见杨朔瞪了自己一眼,便转身说道:“松绑,到我帅营回话。”

宋顺安此刻才松了一口大气,仿佛坐了一趟过山车一般,但随即又马上起身上前一步问道:

“将军英明,只是,其他兄弟呢?”

“每人去领五十军棍,他们可是真的想逃。”

杨朔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道。

大楚帅营内,杨朔走到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身后几个裨将,参将,偏将,中郎将等都陆续跟着走到帅帐内,俯首而立。

“说说吧,你为何笃定北元军已绕至我军身后截断我军粮草,有何依据?”

宋顺安此时心想,杨朔如此重视,恐怕也是有此担心,所以才放自已一马的吧,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说道:

“回禀将军,虽然我军长途跋涉粮草运送,此时正值秋季,大楚北方整个秋季均为旱季,排除天气原因,如此紧急的军粮何故会延迟,所以卑职猜测这粮草必定是出了问题。”

宋顺安说完顿了下,看杨朔表情似乎是心有所思,可见自己的猜测说中了杨朔心中的疑惑,于是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北元大军和我军对阵以四日有余,我军虽骁勇,但兵力上却相差甚远,北元大军为何迟迟不进军,要知道这是在我大楚境内援军随时会到,多等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北元大军统帅是魏文佑断不会如此大意,因此末将判断北元是在等骑兵绕至我军身后,然后前后夹击我军。”

此时徐朗抬抬肩膀,又站了出来,不以为然的说道:“魏文佑又如何?那我告诉你北元大军迟迟不进军的原因,北元大军号称十五万大军,暂且不论真假,能数日时间攻占镇雄关,强攻之下消耗巨大,接连又与我军大战,损兵折将,因此我估计北元目前兵力不足,且人困马乏,怎能短时间再与我军交锋。”

徐朗看众将微微点头面露赞同之色,于是又接着说道:“北元大军远道而来,必定不知我军虚实,在没摸清我军数量之前不敢轻易进攻,所以这几日也是在探查我军详情,但北元今日大营前行30里应该是已摸清我军状况。”

宋顺安急忙补充说道:“将军,北元军队异动也正说明了我的猜测正确,试想30里对骑兵而言转瞬即到,何必频繁调动军队,因此北元调动乃是为了配合骑兵夹击我军,让我大军无路可逃。”

此时,杨朔放下茶杯,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宋顺安,显然对宋顺安的推测有些震惊,此番言论和逻辑完全不是一个纨绔能做到的,更不是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能想到的。

就在此时,一声急切的军报声打断了帅营中的争执之声。

“报!斥候营禀报,”

“速报,”

“报,在金塔山发现北元骑兵,”

“多少人马.....”

“三万有余。”

腾的一下,杨朔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众将也围了过来,金塔山是一片山冈,并不高,因山中有座金塔寺而闻名,此山正是在大楚军营后方,离大楚军营只有半日的路程,这时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目光看向宋顺安,孤寂的身影独自站在帐下却又格外挺拔,这小子居然就这么猜对了,众人无不惊讶。

但此刻宋顺安心中才是最震惊的,原来如此,杨朔其实早就安排斥候探查了,可能是刚得知粮草未到就派出斥候了,否则斥候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回消息,果然杨朔早就有怀疑了。

“不可能,不可能,斥候营,你们干什么吃的,北元骑兵怎么绕过去的,你们不是一直关注北元大营么......”徐朗一脸不可思议的朗吼道。

斥候嘴唇干裂,污浊的脸上瞬间涨红,这一马平川之地,他们根本不可能离北元军太近,这么点人撒出去,怎么可能将北元军队完全探明,但也不敢反驳。

但是此刻杨朔眼神如钩般瞪了下徐朗,徐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也只能低头不语。

杨朔看众人一片喧哗,重重的一拍桌面说道:“慌什么,北元还没有打过来就如此慌乱了吗?现在是要该想如何退敌。”

顿时大帐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从何说起。

“这.........”众人都陷入思考,无论如何北元军势大,一旦冲营,大概率是如犁庭扫穴,摧枯拉朽,此刻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此刻徐朗又站了出来说道:“将军,末将以为,北元军来势汹汹,可占避其锋芒,卫凯南将军的十万兵马按日子应该到樊城了,我军只需向樊城突围,只要到了樊城与卫将军合并一处,北元军便无可奈何。”

“所言极是.....”

“我与徐将军所见略同.....”

众将纷纷附和,好像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此刻宋顺安却是心中大惊,如果按照徐朗的办法必定全军覆没,于是顾不上是否越权了,大声说道:

“将军万万不可啊,无论如何我军不能突围,魏文佑号称北元一代名将,只要我军离开大营将暴露在北元骑兵铁蹄之下,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

杨朔突然听的宋顺安的话,正欲询问,哪知徐朗却率先开口道:“帅帐之内那轮到你一个小小的校尉放肆,藐视军纪,将军,末将祈斩此人,以震军心。”

众人都不说话了,虽然宋顺安说的有些道理,但这是在帅帐,确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出言反对中郎将,擅议军政,这于理不合,都看着杨朔,看将军该如何处置。

杨朔沉吟了许久,突然沉声说道:“宋校尉,本将给你一个机会,你能说出退敌之策,本将就立刻帐前提拔你为中郎将,这样就不算擅议军政了,但如果你说不出退敌之策便按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