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袱里装着长老和族人们为他准备的果子和衣服,釉禟眼泪汪汪地挥别族人,几个老头花白的身影在晨风中萧瑟,仿佛坦然地接受了死亡的逼近,釉禟怀着歉疚的心踏上了漫长艰险的旅途。
密林中树影婆娑,除了釉禟轻轻的脚步声就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响声,让釉禟想起那天晚上生命之树悲切的哭吟,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一个黑影却从树上降落,拦住了他的去路。斗篷落下,露出温嘉翎那张冷冽的俊颜,琉璃似的眼睛里有几分愧疚,薄唇轻启,“……龙族的领地很危险,如果和我一起去,你就不会有危险。”
【哟哟哟!打脸来得太快!】
【当初干嘛去了?!】
【釉釉打他!!不要理他!】
釉禟看见他这张脸简直气血上涌,再听他的话更加愤懑,白皙的脸色泛红,漂亮的乌眸里也漫上水雾,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你……你!”
温嘉翎看面前人这副模样,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想要上去哄人,却被一时大盛的光芒喝退。
漂亮的精灵气得上头,从后背用精灵之力召唤出箭矢,颤抖着漂亮的粉嫩指尖拉开弓箭,簌然朝着温嘉翎的面门袭去!
【玩家釉禟获得道具,光明之矢】
他本可以使用一个小小的魔法躲开这只带着光芒的箭,却在对面精灵那双带着恨意的眼睛中选择静止不动,大约是因为主人拉弓时颤抖的手,箭堪堪擦过他的脸庞,带走他颊边一缕发丝。
温嘉翎从容不迫,他身量不算大块,却浑身劲瘦,体量纤长,一步步逼近那边身量纤弱的精灵,对方显得那样脆弱,不堪一击,光箭继承了主人的温和与心软,甚至连一丝血痕都没有在他的脸颊上留下。
“滚开!”,见他还在继续靠近自己,竟是把箭矢横过来挡在身前,薄薄眼眶里已然盛不住他的眼泪,晶莹的水珠沿着美丽的脸颊簇簇滚落,染红了眼角和鼻尖,成功让温嘉翎停下了脚步。
“……去外面需要钱和遮掩你身份的斗篷……对不起。”,狡诈虚伪的人类魔法师留下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币和漆黑的干净斗篷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玩家釉禟获得道具:魔法钱袋,魔法斗篷。】
【嚯!老婆好凶!可爱!】
【追妻火葬场。】
【老婆哭得好漂亮,吸溜吸溜】
温嘉领并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优柔寡断到这种程度,甚至连他自己都厌恶。炼制除瘴药水的材料也并不一定得是生命之树的血液,小于百岁的精灵族的动脉血液也依旧可以。
但是经过几日的相处,他得知精灵族近百年来居然只有釉禟一个新生儿,他陷入了挣扎的情绪,在千百次可以轻易取得精灵血的时机前痛斥自己,握着匕首的手腕颤抖不已。
可是当釉禟对他说带他去看生命之树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居然奇迹般地恢复冷静,冰冷的匕首划破枝干时他没有一丝犹豫,即使知道精灵族会因此失去永生的能力,逐渐衰老。
在精灵族和那个对他来说独特的精灵之间,他做出了选择。
当然,他得知了修复生命之树的方法,也会努力帮助釉禟平安回来,即使……他不再原谅他。
釉禟抬起手背用力擦去眼泪,他一点都看不上对方留下的两样东西,还过去愤愤地踩了几脚,干净的黑斗篷上留下几只灰扑扑的脚印,孤单地躺在草地上。
过了一会,脚步声去而复返,一只白皙的手将它捡起来拍了拍收进怀里,釉禟心里嘀咕,本来是不稀罕的,但是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他一定要平安带着炎石回来,不能有任何闪失。
穿过精灵族的屏障,拨开茂密的灌木丛,釉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望外面偌大的世界,密林外围的树木比中心的分布更为稀疏,长得也更为高大,这里的阳光也比精灵的领地更加刺目而温暖。不同于密林深处到处都是绿茵的地面,这里出现了许多纵横交错的黄色道路。
因为他是精灵族唯一的幼崽,族长们从不许他离开密林深处一步,因此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他像一只新生的小兽,兴奋地在林子里加快脚步穿梭,纤细的小腿如风一般地掠过一旁稍矮的灌木丛,留下一阵香风,欣喜之下他的后背痒起来,好像是翅膀要出来了,朝后一望,果然薄如蝉翼的金粉色的翅膀在阳光下发着光。
就在他为外面的阳光感到新奇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忽然变得松软,紧接着他脚下一空,便跌进了深坑里,下一秒却又被坚韧的网兜着挂在了枝头上。
“啊!”,釉禟跌坐在网里,细白的十指胡乱地抓住网绳,因为跪坐的姿势粉嫩的膝盖被粗糙的绳子磨得泛红,漂亮的翅膀也委委屈屈地被微微弯折在里面,黑眸里漫上水雾,叫人可怜。
不远处路过的钟曙把这一幕尽收眼底,视力极好的兽人甚至能看清可怜兮兮的小精灵震颤的鸦黑睫毛。
“瞧瞧,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的精灵!”,红发兽人颇为激动地吹了个口哨,红色的兽耳也激动地支棱起来,四肢着地赶了过去。
而一旁的同伴博妮还在瞪着大眼睛到处张望,“哪里?哪里?”,看到钟曙跑走忙不迭地拖着长长的蛇尾跟着。
浑身上下没有带任何可以割断绳子的利器,釉禟在网里挣扎几次无果,手腕却已经酸软,地下却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垂眼看去,一个健壮的红发兽人抱着树干,像是很快就能爬上来的样子。
“你,你别过来!”,釉禟看着他胸口露出的结实肌肉和手臂上鼓起的肌肉线条有些害怕,乌眸惶惶地看过来,连漂亮的翅膀都被吓得收了进去,让钟曙原本紧紧扒着树干的四肢都软了一瞬。
高大的兽人少年喉头干涩地看着小精灵在网里蜷缩成一团,笨拙地哄道:“别害怕,我会救你下来。”
他看漂亮的小精灵安静了下来,便动用四肢的力量攀爬到树顶,臂弯一揽把对方搂进怀里,浑身香喷喷软乎乎的小精灵贴在他怀里,让他另一只握着匕首割绳子的手微微抖动。
抱着对方跳下树的时候,钟曙还在感叹对方实在是太轻了,像一团云朵离开了他的怀抱。
“谢谢……”,釉禟不好意思地退后一步,却被对方头上毛茸茸的兽耳吸引到,视线随着钟曙耳尖的抖动而变得愈发明亮。
“我是兽人族,这是我的耳朵,你……你要摸摸吗?”,红发少年结结巴巴的发出邀请,釉禟不知道的是,在兽人族只有伴侣才可以摸对方的耳朵和尾巴。
细嫩的手抚上耳朵,酥麻的感觉直接顺着头皮传到脊椎,让他条件反射般地浑身都僵硬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把釉禟的手抓进了怀里。
“对,对不起?”,釉禟睁大眼睛懵住了,以为是自己冒犯了他,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歉。
“哟,小美人~你摸了他的耳朵,可是要嫁给他做雌性的。”,一旁的美人蛇悠悠甩着尾巴扭着腰过来,蛇尾在土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这时釉禟才注意到一旁五官艳丽的蛇女,对方和红发兽人一样,浑身的衣着都是低级野兽皮制成的,大概是因为这种野兽十分稀少,他们身上的布料并不多,钟曙的衣服露出了半边肩膀和前胸,兽皮将精壮的肌肉牢牢裹住,两人都是兽皮下装,不同的是蛇女的兽皮裙下是长长的青色的粗长尾巴。
釉禟被眼前的蛇女吸引,竟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只是乌眸好奇地瞧着她泛着冷光的蛇尾,逗得博妮扑哧一笑,“哈哈哈,也要摸摸我的尾巴吗小美人?那样的话你就要分给我们两个人哦~”
“博妮!你闭嘴!”,红发少年的耳朵几乎红得滴血,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博妮的话,然后转向釉禟轻声问:“刚刚看到了你的翅膀,你是密林深处的精灵吗?”
漂亮的小精灵迟疑了一下,点头承认了,绞着手指支支吾吾,“我……我想去人类的城邦。”
对方不赞同地皱起眉,“你一个人怎么行?”,没等釉禟答复,他就又急吼吼地接上,“我明天正好也要去人类的城邦卖兽皮,你可以到我们的领地待一会儿,明天和我们一起走,也安全一点。”
“哟,这么着急就要把小美人拐进你洞里?”,博妮笑呵呵地调侃。
“闭嘴!”,钟曙脸红到脖子低吼,博妮笑嘻嘻地闭嘴,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聚集在釉禟身上,等待着他的答复。
于是釉禟犹豫了一下,觉得他们不像坏人,再加上自己确实不清楚人类城邦的方位,于是跟着两个兽人往森林的另一边去。
太阳高悬,树林边缘的气氛比密林深处活泼了许多,到处都是长着尾巴和耳朵的奇特兽人,他们穿着皮毛的衣物,许多石头做的圆形洞穴散落在各处,基本都是靠着大树。偶尔的交谈声和脚步声在空旷的树林里响起,给安静的自然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钟曙去河边处理兽皮,刚叫釉禟坐在洞穴边上等他的功夫,就见已经有好几个兽人少年围在漂亮的小精灵身边叽叽喳喳。
“哇,你真的好……好漂亮!”,一个长着灰扑扑耳朵的兽人少年红着脸结结巴巴。
“你是精灵吗?那你一定是最好看的精灵!”,旁边长着长长兔耳朵的少女害羞地用耳朵挡住眼睛。
“切,有点好看罢了,精灵不都是这样的吗。”,一旁的猫耳少年抱着手臂撇过头去,一副不屑的做派,如果忽略他红红的耳尖和背后甩来甩去的长尾巴的话。
想不到兽人们都这么可爱,釉禟露出一个十分开心的笑容。
精灵族的少年生得雌雄莫辨,相当漂亮,雪白的玉瓷一样的脸,乌眸和红唇浮现笑意,明明是最纯净的长相,却是最摄人心魂。
一时间围在他身边的兽人少年们竟是爆红着脸作鸟兽散,釉禟不解,疑惑的眼神落到钟曙手里用草绳提着的几条肥美的鱼上面。
兽人极为擅长炙烤的食物,夜幕降临,兽人们在各自门前升起篝火,将一天的猎物处理干净放在火焰上炙烤,大人们坐在各自门前边干手上的活儿边高声交谈,孩子们跑来跑去地到处玩耍,青少年们则都安静地坐在一块悄悄瞥着新来那个好看极了的精灵。
钟曙将两条鱼穿在签子上架到火焰上炙烤,不一会儿随着滋滋的声响黄金的油脂便溢了出来,在略微烤焦的表皮上刷上蜂蜜,鱼肉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叫人垂涎欲滴。
钟曙将烤好的鱼递给釉禟,贴心嘱咐道:“小心烫。”,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兽人大叔看到,对方笑呵呵地声如洪钟,“小曙出息了!讨了个精灵老婆!”
“不,不是……”夜色也掩盖不住钟曙脸上的红晕,可釉禟的注意力却完全被手中的烤鱼吸引了。
他从前在密林里只吃过精灵果和其他的普通的水果,从来没有吃过其他的东西,所以很新鲜。入口细腻鲜甜的鱼肉配上甜而不腻的蜂蜜在口中化开,叫釉禟眼睛都亮了起来,一小块一小块地吃得停不下来。
“小心刺……”,种曙见此有些无奈,精灵也像他们兽人一样单纯吗,还是只有眼前这只精灵是这样。
火光跳跃映亮了精灵一半侧脸,另一边隐匿在夜色里模糊的看不清楚,对方垂眼认真吃鱼,漂亮的眼睫在脸颊投下阴影,粉红的唇瓣被蜂蜜涂上一层莹润的色泽,钟曙一时间看呆了,架在火上的另一条鱼就这样被主人遗忘,静静地躺着。
晚上睡觉时钟曙又把一片大大的纯白色野兽皮毛铺在原有的好几层兽皮上,朝门边的精灵笑,“这是我几天前打到的,我没睡过,干净的。”
说完他就要向外走,釉禟连忙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我……我出去睡到树上。”,钟曙面色如常,红色的大耳朵却悄悄耷拉下来,仿佛受委屈的大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