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庚午年正月,漫天雪花,冰封万里,凛冽的寒风吹的枯树枝在狂风中疯狂摇摆,一只乌鸦蜷缩在枝头发出嘶哑的叫声。

冰冷的雪花落在苏若瑶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她斜靠在墙角,微合着双眸,气若游丝,残破的被褥里,用薄薄的白色衣衫包裹着的身体早就冻透了,用铁链捆缚的手脚也早就冻僵失去了知觉,她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里与其说是冷宫,不如说是一处四面透风的宫墙夹道,既不能遮风也不能避雨,更不能让一个柔弱的女子免受寒风和大雪的摧残。

两位小太监手中提着食盒走了过来,打开铁栏,在苏若瑶的身边放了两个青瓷碗,一个碗里放着一个硬梆梆的馒头,另一个碗里盛了下人们吃剩下的粥,他们对着苏若瑶懒洋洋的喊了一句:“苏罪女,吃饭了!”

苏若瑶毫无反应,仿佛像是没听到。

其中一位小太监看着昨天送过来依旧原封未动的饭菜,摇摇头说:“她太可怜了,这样下去,她会被冻死饿死的。”

另外一位年长一些的太监不屑的说:“她,这是罪有应得,你别忘了,她可是陈国的细作,就连咱们的陛下都被她硬生生捅了一刀,差点就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苏若瑶睁开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躯体,她突然看到前方的雪地上多了一双做工极为精致考究的黑色缎靴,靴子上绣着双龙戏珠的明黄色图案。

苏若瑶有气无力的伏趴在冰冷的雪地里,即使不用抬头看,也知道站在眼前的男子是谁,他是皇帝,他亦是九五至尊,掌管着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齐景煜身穿一身玄色的绣着龙纹图案的锦袍,外面罩着黑色的狐皮大氅,他有着俊朗而又飞扬的眉峰,深邃的眼眸目射寒星,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与生俱来的矜贵和霸气,只要微微动一动手指便可以睥睨天下,俯视众生。

此刻,他正用凌厉的双眸注视着眼前这位躺在雪地上只残存了一口气的羸弱女子。

刚刚没有走远的两位小太监早就俯首帖耳的跪趴在雪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她,最近几天可有进食?”齐景煜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监。

“回禀陛下,苏……苏罪女已经接连五日水米未进。”

齐景煜有些恍惚,明明就在几天前,这个女人还躺在他的龙榻上与他欢爱 ,明明他还记得她白皙如缎子似的肌肤,还有那明媚娇艳让人记忆深刻的面容,她带给他的激动和颤栗好像依然清晰如昨。

可是,今天,她却铁链缠身,奄奄一息,因待罪而被囚禁在此地。

她曾经说过,她爱他,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可是,她却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齐景煜心痛如绞。

原来,她从未爱过他,费尽心机的从陈国来到齐国,只不过是为了那个远在陈国的深爱男子窃取情报。

“苏罪女,你可知罪吗?”年轻的帝王冷冽淡漠的声音在苏若瑶的耳边响起。

苏若瑶想用力的爬起来跪在他面前,可是她筋疲力竭的用尽了力气,也无法从雪地上爬起来。

“陛下,若瑶,若瑶对不起陛下,宁愿,宁愿,一死……。”

苏若瑶费力的吐出这句话便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里,如野草一般凌乱的发丝覆盖了她的脸颊。

年轻的帝王俯身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又解开自己肩上的大氅裹住她的身体。他抬手拨去她脸颊上散落的发丝,偶尔触到她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肌肤,忍不住心中一滞,朝着一旁的侍卫大吼:“来人,即刻传太医!”

“苏若瑶,你为了他,竟然一心求死,可是,朕不会让你死的,永远不会!”

苏若瑶此刻真希望快一点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只有再死一次,她才能穿越回去,回到那片自由自在的天地之间,什么爱恨情仇,什么私人恩怨全都像风一样飘散。

可是,恍惚之间,她又好像看到了那张如春风般温暖的面容,他对她说:“阿瑶,等着我,等着我灭了齐国,很快就会来救你。”

苏若瑶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辆木龙囚车里,囚车有两匹马拉着,正飞快的向前移动。她手腕的铁链不见了,随之代替的是卡住头颅和双手的枷锁。

虽然天气依旧寒风刺骨,但她竟然没有被冻死。

而再往前往后看,是长长一队逶迤不绝的北齐士兵,他们全都身着盔甲,身背弓箭和佩刀。

再往前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

就在此时,有一北齐士兵骑着马飞奔而至,对着后面紧随而来的士兵举起令旗高喊:“休!”

刹那之间,穿戴盔甲的士兵便停止了步行,整齐划一的列队休整,准备扎营。

苏若瑶的囚车也在此时停了下来,过了片刻,负责看管她的一名士兵手中拿着一个扁壶,粗鲁的抬起她的下巴,对她猛灌了几口。

一股浓烈辛辣的味道刹那之间充斥在喉咙之间,让苏若瑶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

原来那位士兵给她灌的是白酒,虽然有些令人难以承受,但冰冷僵硬的身体却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了一丝热气。

苏若瑶终于知道,她能活到现在全靠一口酒撑着。

“这女人的骨头真硬,能活到现在,不易呀!”一旁的士兵忍不住感慨。

“千万看好她,陛下可说了,倘若她有个好歹,一命呜呼了,咱们几个都得跟着陪葬!”

苏若瑶听到几位士兵的议论忍不住苦笑着抬头看看天,天气阴沉沉的,好像一场大雪将至。

她不知道自己的命竟然如此重要,难道齐景煜对她这位差点夺了自己性命的人,还尚存着那么一丝眷恋?

不会的,这个男人聪明而又睿智,胸有谋略、野心勃勃,绝非为了一个待罪的女子而有任何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