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党项人信奉逢七为吉,李扶舟和嵬名洪也的大婚之日就选在今天。
自从那日初雪宴席赐婚到今日已经半月有余,李扶舟自那晚之后,日日难眠,那晚发生的事情好似梦魇一般时常出现在自己的睡梦中。
她时常看到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还有沾满她鲜血的丹书铁券,还有那日婴妨错愕、惊恐、盛满泪水的双眸。
皇妃和喇铎的几句请求,就彻底改变了两个女人的命运。
婴妨怎么也想不到皇妃是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离开嵬名洪也。让她以王妃之尊沦落为喇铎的妾室,当日任凭她如何哭喊请求,西夏帝也不为所动,君命如恩,陛下赐婚,皇恩浩荡,更何况是西夏帝最看重的镇守灵州的喇铎大将,此番联姻,日后喇铎更加对西夏帝感恩戴德,拼死效命镇守灵州。
喇铎更是承诺:“陛下若是能将婴妨赐婚予我,末将胞弟司业愿意毕生镇守沙洲,直至气绝!”
事已至此,婴妨没有任何说不的权利,李扶舟还记得她被喇铎扛至肩头拼命嘶喊的模样:“皇妃!王爷!王爷……”
“婴妨!婴妨……”嵬名洪也痛彻心扉的呼喊她的名字,他放下一切想要追上前去,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呵斥声:
“洪儿!”
是皇妃,嵬名洪也停下脚步,他转身想对她埋怨,对她发疯,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他心中的不愤。
但在一瞬间,他感受到一阵冷冽的目光,是父皇,他只能克制住自己心绪,逼迫自己用最平静的方式接受这一切,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在父皇面前的完美形象,只有这样才能有议储的可能。
当夜,婴妨就与喇铎成了婚,嵬名洪也第二天就以监督军事为由赶往沙洲,直至昨夜方归。
而她,就以新任秦晋王妃的身份入驻秦晋王府,等待吉日与他完婚。
清冷月光,红烛暖帐,绮罗衣裳。因为新任王妃是前唐皇女,自然婚宴一切陈设都是按照中原习俗办的。
李扶舟却顾不得欣赏这良辰美景,她伸手捶捶自己僵直的腰板,自从正午时刻与他拜完堂以后,她一直枯坐在喜床之上,嵬名洪也还在喜宴上敬酒,众人都在恭喜秦晋王喜得新王妃。
“恭贺秦晋王喜得新妃啊!有这前唐皇女为助,何愁他日不能议储!哈哈哈……”
“是啊,是啊,小的恭贺秦晋王,这杯酒小的先干为敬!”
屋外的恭维声不绝于耳,都传到她这里…...
李扶舟听到这些假意奉承,心里不觉烦闷,她一把扯下了自己的红盖头,踉跄几步来到窗前,想看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水滴,水滴,你在哪里……”
李扶舟自言自语道,明知水滴不会出现,但她还是抱有一丝期望,哪怕知道会落空。她无力的将头抵在窗框上,月光从窗外打在她的脸上,瞧见了点点泪光。
对于婴妨的结局,李扶舟大受震撼,她想不通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怎么能像一个礼物一样说给谁就给谁,而她的夫君,竟然可以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允许这一切的发生。
而她好似也是一个从犯,因为有她就不能有她,可悲的是她要接替她的位置,她以后会不会也像她的结局?李扶舟不敢想下去,她下定决心逃跑,甩掉被人当作礼物的命运。
只不过她的计划很快就落空,她逃跑几次就会被抓回几次,最后皇妃下令将她和水滴分开,再也不允许她二人相见……
“水滴,你现在在哪里啊,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啊……”
“啪!”一阵干脆的推门声,打断了李扶舟的喃喃自语。
李扶舟赶忙用衣袖擦干眼泪,这才看清这谁,是他。
嵬名洪也身着一袭红色婚服,两腮通红,踉跄着身子窜进来,“嗝~”一阵浓重的酒气从他口中呼出,熏的李扶舟赶忙捂住鼻子,挥手扇走残余的气味。
“没那么好的酒量,还敢喝这么多酒,是自己没点13数。”
李扶舟忍不住吐槽道,男人一贯如此,总是喜欢用酒去发泄心中的不满,好像这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真正展现男性魅力的方式。
“舟儿……”
嵬名洪也听到李扶舟说话,好像清醒了些,移步朝她走来,嘴里还亲昵的唤她舟儿。
李扶舟下意识只觉抗拒,这么亲昵的称呼让她直起鸡皮疙瘩,她后退几步,侧过身去只想和他保持距离。
嵬名洪也虽然醉酒,反应却依然机警,见她后退,马上上前一步,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头,逼迫她与自己直视。
“你怎么不理我?”
嵬名洪也夹杂着酒气的鼻息喷薄在李扶舟脸上,醇香炽热,灼地她霎时间满脸通红。
“没,没有,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李扶舟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后悔,这是新婚之夜,早点休息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没有比他更清楚的。
“哼,早点休息?”嵬名洪也听到这四个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一口更浓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
“你笑什么……唔”
未等话语说完,嵬名洪也的吻就如暴风骤雨般落下,他的唇炽热,口腔里满是酒气,酒精的刺激让李扶舟睁不开双眼,只能渐渐沉沦。李扶舟有些笨拙的回应着他,嵬名洪也好似得到鼓励,双手一用力拦腰将李扶舟抱起,走向喜床。
李扶舟躺在床上,嵬名洪也双手撑住在她头顶。
“舟儿,你可知道,我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今日你终于做了我的王妃。”
“唔…嗯…”李扶舟面颊羞红,双眼半眯,吱呀说不出个什么,她伸出自己白皙的手,轻抚他的面庞,如此立体俊美的五官,其实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她也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他了,当时碍于江元干遗孀的身份她不能表露,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她不想压抑自己感情,她是个人,她需要彻底的释放。
她把手心朝向自己,用手背摸索着感受他下巴上的胡茬,虽然有些扎手但却让她欲罢不能,她顺势勾上他的脖子,想让他低头拉近与自己的距离。
嵬名洪也一阵狂喜,不曾想她竟然能接受自己。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渴望,用力一拽将自己的婚服脱下,露出自己健壮黝黑的胸膛,他想以毫无保留的姿态面对自己所爱的女人。
嵬名洪也扯下她的红装,他的吻再一次如暴雨般落下,撒在她的面颊上,脖子上,手臂上,滑顺如脂的肌肤触感令他欲罢不能,他此刻只想完整的拥有她,包括她的发丝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精神……
床头的喜烛落下一滴滑腻的蜡汁,滴落到烛台之下,散落成点点猩红。
月亮渐渐西沉,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一阵风开了窗户,连风都忍不住一探屋内的春光。
李扶舟被冷风吹醒,打了个寒战,把滑落到肩头的被子向上提了提,视线扫到自己赤裸的身躯,不觉一阵脸红耳热,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的热情他的温柔他的兴奋,让她醉生梦死,让她游走于地狱和天堂。
她转头看着熟睡的嵬名洪也,睡梦中的他双眼紧闭,嘴巴微张,好似孩童一般轻松,没有往日里的严肃和压抑,她就这样望着他,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庞,眼底浮现出温柔的爱意。
对于嵬名洪也,她是真的喜欢。
她喜欢他高大帅气的外表,喜欢他挺拔健硕的身材,喜欢他这一路上对自己的关爱照顾,更感动于初雪宴席上对自己拯救,她只身来到这个陌生世界,他需要一个男人能给她依靠,而嵬名洪也现在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好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停在夜晚,不用去面对白天的那些烦恼。
但是,很快,她不得不从她的想象中醒来,嵬名洪也的呢喃声粉碎了她的梦。
“……”
“你说什么?”李扶舟将头轻轻靠近他唇边,想听清他的话语。
“妨……”
“房什么?”李扶舟再次贴近,这次她终于听清让她心颤的两个字。
“婴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