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头
裴时裕跨进寿康宫的时候,就见那嬷嬷的手几乎就要落到那女人的脸上,来不及多想,他就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往前走了几步才看见一旁还跪着个李美人,见皇上来了,眼泪跟下雨似的往下掉,惹人怜惜,再看看另一边直挺挺跪着的女子,都快被掌嘴了还面不改色,虽半低着头,脊背却挺的笔直,更别期望什么梨花带雨了。
裴时裕都快气笑了,天知道下头的人来报,说太后要掌嘴景婉仪时,自己奏折一丢就赶来了,走得太快,现在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女人倒好,跪在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太后虽然不大插手后宫之事,但也不是第一次惩处后宫嫔妃,皇上向来是不过问的,顶多事后让人好生安抚也就罢了。
这还是头一次,皇上这样急不可耐地赶过来,就为了不让这个小小的嫔妃被掌嘴。
“皇上怎么来了?”
“听闻太后一大早便传了景婉仪和李美人来寿康宫,朕觉得稀奇,便来看看。”
裴时裕想来对太后此举也十分不满,竟是连母后也不叫了,只以太后相称。太后大抵是注意到了,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却又不能发作。
毕竟皇上并非自己所出,多年来皇上对自己还算敬重,可不代表皇上就真的需要这个太后。
更何况现在皇上登基多年,势力稳固,早已不比年少时需要自己扶持,“皇上政事繁忙,还记挂哀家这个老太婆,哀家心里知道,既是皇上来了,便一起坐下听听。”
“太后,您要知道,景婉仪不仅是朕的宠妃,她还是崇嘉的郡主,她的父兄是为国捐躯的将军,于情于理,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罚跪景婉仪都是不合适的!”这番话看似敬重却是拿着景婉仪的身份对太后连敲带打,说得太后气得微微发抖。
太后扯了扯嘴角,“哀家也不是无中生有,是景婉仪宫中的宫女来禀报哀家说景婉仪与李美人合谋,传那宫女进殿......”
“不必了,朕相信景婉仪。”裴时裕眼角瞅着那女人的小脸越发惨白,落水后刚养好身子,再跪下去,前些日子不都白养了。
他轻咳一声,朝白如馥走去,伸出手,“事无定论,婉仪不必跪着,起来吧。”语罢,也注意到一旁仍跪着的李美人,他轻咳一声,“李美人也起来吧。”
说罢就弯腰欲将白如馥扶起,没想到刚碰到那双娇嫩的手,耳边就传来一声吃痛的惊呼,女人如受惊的小动物般瑟缩起来。
裴时裕面色微沉地将女人扶起后,拉过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看,原本细腻幼滑的玉手竟是红肿一片,还伴着一道挂着血珠的划口。
“受伤了怎么不说?”
女人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如雪似玉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没有开口。
白如馥还没说话,就被裴时裕拉着走了几步,这不走还不要紧,一走白如馥的眼前就是一黑,刹那间天旋地转。
裴时裕吓了一跳,赶忙拦腰抱起昏过去的女人就往殿外走,苏如海跟在一旁急吼吼,“快宣太医!”
整个寿康宫乱作一团,太后被落了脸面,也没心情再去刁难李美人,道了句,“你回去吧”便甩袖回了内室,毕竟李家已经没了李嫔,不可能真的在与李美人反目成仇。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太医得出了结论,简而言之就是,早上没吃饭就跪那么久,低血糖,晕眩很正常。
裴时裕这才放下心来,吩咐小厨房把吃食备好,又让太医把景婉仪手上的烫伤和伤口一并细细上了药,才返回御书房批奏折。
因着此事,太后那大抵是知晓了皇上的态度,也就此沉寂下来,对外说是静心礼佛,不过问后宫之事。
如此最好,白如馥心想,后宫争斗本就水深火热,太后若是还来横插一脚,真是让人应付不暇。
*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眼下最重要的是马上到来的飞花诗会,说是诗会实则也算是小选。
与大选不同,大选更多地是针对京中名门望族出身地女子,而飞花诗会则是以诗会为名,将机会留给了出身普通的女子,让她们有机会用才名为自己搏一条出路。
在诗会上表现出众者可以面见天颜,若是恰巧你有几分姿色,那就很可能被皇上钦点入后宫;若是貌不出众,也有机会入宫当女官或者是当公主的女教习,不管哪一样都是无上的荣耀,因此家中有才貌出众闺女的,无不精心准备,希望可以入了皇上的青眼。
很快,这场举国盛事就这么到来了。
这天一早,一辆辆马车载着无数满怀期待的妙龄少女进了这红墙绿瓦的深宫,被安排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袭蓝底白花裙,忍不住偷偷打量御花园景致的少女是宿县县令的幼女阮六安,虽家境普通,但自小才学出众,县令夫妇也不甘心女儿嫁入普通人家平庸一生,于是便将女儿报上了飞花令的名单,原只是想试上一试,没想到倒真叫她凭借才学走到了决赛。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阮六安打量完御花园又开始打量身边的各家女子,果真是各个才貌出众,想来都是奔着皇上来的,听闻皇上年纪轻轻但玉树临风,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阮六安这么想着,就听见有公公高声道,“皇上驾到!各宫娘娘驾到!”
她不敢再多想,连忙跟随人群跪下行礼,直到皇上和各宫娘娘都入了座,她们才被叫了平身。
坐定后,阮六安这才抬头偷偷去看坐在上首的男子,眼里顿时露出一丝惊艳,传言不但没有作假,反而宣传得还不够到位。
皇上当真是龙凤之姿,得天独厚。她的视线又移到与皇上并排而坐的女子身上,皇后娘娘确能当得起一句雍容华贵、母仪天下了。
在场的女儿家们在入宫前,都被家里教导过宫里的情况。所以当白如馥坐定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一道又一道的视线从下头落到自己身上。毕竟景婉仪虽入宫不久,却能称得上是后宫里头顶得宠的人,所以各家的女儿们都有些好奇还有些不服气,就想看看到底是个如何的美人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这一看,倒真是让她们自惭形秽。
今日白如馥也算盛装打扮,毕竟也算是盛会,不能失了身份。于是众人便看到女子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淡红色的裙装广袖上是细软的绒毛,裙摆处大片的银线蝴蝶,栩栩如生,几乎要翻飞而出。腰间束着一根红色的织锦攒珠缎带,细密的珍珠点缀其间,在日光下泛着点点光泽,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景婉仪的装束无疑是极其冶艳的,然后这冶艳与她自身的容貌相比,都要逊色三分。找不出词语形容这逼人的美貌,像是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
饶是裴时裕看见了今天的白如馥都生了几分惊艳,更何况是下首的这些女孩们,有的夸张得甚至已经看得目不转睛了。
阮六安也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好颜色,至少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哪怕是其他的娘娘也无法与之相较。
白如馥并不怎么在意别人是如何看自己的,她美而自知,因此更多了几分从容不迫的闲适气度,让人更是稀罕。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苏公公捧着一个红木宝箱走到皇上身前,由皇上抽取这次飞花令的主题。裴时裕伸出手,在箱子里头翻动了一番,最终抽出一张字条交给了苏如海。
苏如海看了一眼,清清嗓子,“本次飞花令的主题是:桃花。请各位娘娘以及参赛的姑娘们以此为主题创作,诗词不限,时间为一炷香,现在开始。”
没人注意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个美貌宫女在听到这一主题后瞪大了眼睛,面上泛出难以抑制的喜悦,随后飞快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