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产
是夜,皇上刚刚在景泰宫这歇下,外头就传来宫女的哭喊声。
景泰宫里的烛火复又燃起来,“苏如海,怎么回事?”裴时裕披着衣服坐起身,语气沉沉。
“回皇上的话,是延庆阁的宫女来报,说妍昭仪见红了,太医们已经赶过去了。”
闻言,裴时裕起身披上外袍,快步向外走去,“怎么会呢?太医不是说妍昭仪的胎象一直稳定吗?”
“奴才也不知,那宫女哭得话都说不清楚。”苏如海赶紧让轿辇起驾往延庆阁去。
安温窈虽然有些不愉,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更衣后也急匆匆地赶去。
白如馥睡得正香,被入画摇了两下唤醒,“小主出事了,妍昭仪见红了。”
“见红了?”白如馥披上外衣,惊讶不已,“妍昭仪身体强健,又一直胎象稳定,怎么会突然见红了呢?”
“奴婢也不知道,皇上和皇后都已经去了,想来这胎可能保不住了。”
待白如馥走进延庆阁时,后宫众人都到了,她行了个礼安静地坐在一侧。
皇上和皇后不发一语,整个延庆阁除了妍昭仪的哭喊声和太医们紧张的讨论声,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裴时裕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神。
不多时,太医出来禀报,“回皇上、皇后娘娘,恕微臣无能,妍昭仪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皇后一拍桌子,竟是罕见的动怒,“大胆!太医院的人都是废物吗?救不回皇嗣就全都扔慎刑司服役去!”
那太医一听,吓得哐地跪在地上,“妍昭仪应是接触了一些能使孕妇小产的物件,微臣赶来的时候,昭仪腹中皇嗣胎动已经微弱.....任凭微臣拼尽满身医术,这皇嗣也保不住啊!”
说着又给皇后咳了两个响头,裴时裕转动着玉扳指,“你先起来,你刚刚说妍昭仪接触了一些导致小产的脏东西?”
“是的,昭仪娘娘的脉象一向稳健,若非误触伤身之物,是断不会小产的。”
“行了,你进去吧,好好医治妍昭仪,若是她有什么闪失,朕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是!微臣遵旨。”袁正佳年过半百,跪在地上,被帝王威仪压得语调不自觉颤抖。
延庆阁里里外外的宫人早跪了满殿,一个个都得跟筛糠似的,头都不敢抬。
裴时裕冷得能掉出冰碴子的眸光扫视众人,“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你——”他手一指玲珑,“你来说。”
玲珑往前爬了几步,给皇上磕了两个头,哭着说,“娘娘一向身体康健,奴婢们也都尽心伺候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怠慢。可今日娘娘上床前就觉得不大舒服,原以为只是正常现象,没想到大概一刻后,娘娘就开始腹痛发作,太医赶来的时候,娘娘已经见红了!”
“查!给朕查!”肉眼可见的恼怒让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巴不得当个隐形人。
立马有人去查延庆阁近日的吃食留样和到宫殿里头的每一件物品,大家也静悄悄地等待着结果。
片刻,一太监来报,说在妍昭仪的衣橱中和被褥上都发现了茴香粉的痕迹。
“茴香粉?”皇后皱眉,“本宫记得此物是不能分给宫中有孕女子的。”
太医亲自进去看了一番,出来回禀,“启禀皇上,妍昭仪的衣物和被褥上确实有茴香粉的残留。用茴香熏衣可以使衣服散发清香,有提神的功效。但若孕妇闻多了,会使体内胎动不安,最终滑胎。”
“好,很好!”裴时裕冷声道,“立刻去查近日谁接触了妍昭仪的衣物!”
不多时,一个宫女被押了进来,“皇上,这宫女在外头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奴才从她的身上搜出了一小包茴香粉。”
白如馥眉尾一挑,看来真打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只希望这背后之人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好。
裴时裕不吭声,皇后便问道,“此事是不是你所为?可有人指使?你若如实交代,本宫可以请皇上开恩留你全尸......”
皇后话还没说完,这宫女便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奴婢....奴婢不是有意要害昭仪娘娘小产的.....求皇后娘娘饶命......”
“那是谁指使你谋害皇嗣的?”皇后还没开口,王贵人插了句嘴,目光还若有若无地落到白如馥身上。
白如馥不咸不淡地扫了王贵人一眼,实在是蠢,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指使的一样。
闻言,那宫女好似豁出去一般,先是怯怯地看了白如馥一眼,而后害怕地大叫道,“是景贵人!!是她指使我趁玲珑将昭仪的衣物送去浣衣局的时候,将茴香粉撒在衣物中!!求皇上、皇后明鉴啊!”
一时间惊疑猜测等各种目光都刷地落在白如馥的身上,裴时裕看了眼被牵扯进来的女人,只见她美目微睁,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眶里似乎已经有了泪意,“你为何要这般陷害我,害妍昭仪的孩子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罢起身一福,“皇上,皇后明鉴,臣妾断不会做这样狠毒的事。”
安温窈的眉心蹙了蹙,若是茴香,对景贵人很是不利。因为茴香熏衣,是宫中的惯例,很难自证清白。
幕后之人也是认定景贵人定会领取和使用茴香粉,所以只要买通她手下的宫女,这盆脏水她就是不接也得接。
“皇上.....单凭使用茴香粉一事无法说明景贵人就是幕后黑手啊。”安温窈忍不住出声道。
“你先起来,朕相信你。”裴时裕一颔首,苏如海立马上前一步将景贵人扶起。
景贵人一擦眼泪,坐回了位置上。
裴时裕心下并不大相信这宫女的说辞,景贵人一看就不是工于心计之人,如何会做出这样歹毒的事?
那宫女眼看不成,立马磕头如捣蒜,“贵人您怎么能抵赖呢?您一直记恨妍昭仪入宫后得宠,肚子也争气,所以您便想要除之而后快。那日,是您给了奴婢茴香粉,还拿奴婢的家人要挟,逼迫奴婢去害妍昭仪的!”
王贵人幸灾乐祸地瞧着白如馥,希望从她眼中看到哪怕一丝的惊慌,但是没有,她什么都没看到。
王贵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心里也突突直跳,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白如馥捏着绢帕拭了拭眼角莫须有的泪珠,委屈极了,“可是臣妾从不用茴香熏衣,也从未领过茴香粉呀。”
王贵人微微睁大眼睛,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什么?
她阴狠的眼神落在那个宫女身上,明明是她说景贵人平日里也会用茴香粉熏衣的。
白如馥放下绢帕,扬唇轻笑,“皇上大可派人去查,臣妾的宫里从未领过茴香粉,熏衣用的香粉都是臣妾自己调的,也可以交给太医一验。”
马上有御前的侍卫去了昭阳宫,片刻后,带回来几包香粉,交给太医查验。
袁正佳打开一看一闻,禀道,“景贵人使用的这些香粉确实无毒无害,不会造成孕妇小产。”
裴时裕点点头,重新看向那个已经快吓晕过去的宫女,眼神不耐了几分,“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不交代,株连九族。”
那宫女一听株连九族,吓得就往王贵人脚边爬去,拉扯着王贵人的裙摆,拼命磕头,“娘娘.....奴婢只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办事啊,求娘娘救救奴婢吧.....奴婢家中还有母亲和幼妹啊....”
看到这副情景,还有什么不不明白的。
宫女如何哀求也都无济于事,很快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只留下王贵人跪在正堂,脸色煞白一片,身子不住地颤抖。
她呆呆地注视着皇上那冰冷的眼眸,“皇上,臣妾一时糊涂.....臣妾对皇上用情至深,求皇上饶臣妾一命.....臣妾父亲救驾有功,皇上不能处决臣妾啊.....”
裴时裕冷厉的目光落在下面那个不住求饶的女人身上,毫无遮掩的刺骨,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现在王贵人早已碎尸万段了。
“你父亲救驾有功,你便可谋害皇嗣,诬陷嫔妃吗?”他不再看下头的女人,“传朕旨意,王氏德不配位,后宫不容,废为庶人,即刻逐出宫去,送入花柳阁。”
王婳双目圆睁,花柳阁?那可是京中最大的青楼,宫里废黜的嫔妃送进去,那是要被玩死的节奏啊,皇上这是一点旧情也不念了。
她刚想张开嘴求饶,便有宫人手脚麻利地塞了块破布进去。王婳嗷嗷呜呜了几声,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被几个力壮的太监拖了下去。
危险解除,原来早在前几日,入画就发现有个宫女总爱四处乱晃,还状似无意地打探着主子的消息。
入画心下警觉,立刻将这事回禀给白如馥。
白如馥一听便知道这是有人打算一石二鸟了,只是不知道倒霉的是庄贵嫔还是妍昭仪。于是她将计就计,嘱咐身边的宫人们在她面前多提提主子用茴香粉熏衣,要去给主子领茴香粉什么的。
果然,这不就在这等着吗?
好戏看完了,白如馥掩唇打了个哈欠,这皇上可真是翻脸无情啊,一个潜邸相伴的王贵人说送进青楼就送进去;一个小产的妍昭仪,竟是从头到尾没看一眼,什么盛宠,当真是虚无缥缈,还不如回去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呢。
众人走后,延庆阁折腾了一宿,妍昭仪哭着喊着,最后实在体力不支,才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