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裕的手指轻轻叩了下扶手,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太监立刻乖觉地站回两侧,低眉顺眼。

“皇上!是皇后娘娘指使奴婢谋害大皇子的,还要.....还要奴婢把此事嫁祸给姝容华.......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虚言.....”

说着又看向已经面色惨白的沈青梧,像是十分惧怕似的,冲着她拼命磕头,高喊,“皇后娘娘对奴婢有大恩,但若是奴婢不说,就要被拔了舌头啊......”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沈青梧脑子嗡嗡作响,已经顾不得这个贱婢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赶紧起身,“皇上明鉴,臣妾绝对不可能去害大皇子啊!”

彩霞又继续道,“皇后娘娘想让大皇子没得神不知鬼不觉,可奴婢一直在大皇子身边照顾,实在下不去手,一时没忍心,就去喊了太医。”

这倒也解释了彩霞为什么害人又不害彻底的缘由。

裴时裕没有叫皇后起身,任由她跪在那,凉凉地说了一句,“皇后......”

沈青梧压根没想到这局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与姝容华无冤无仇,且姝容华入宫后又待自己十分敬重。

她恶狠狠地瞪向南知意,厉声道,“姝容华,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本宫?本宫与你无冤无仇.......”

姝容华委屈地睁大了眼,“皇后指使宫女来陷害臣妾还不够,如今还要这般指摘臣妾吗?”

“你......”

“够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裴时裕疲倦地揉揉太阳穴。

沈青梧猛不丁被泼了一盆脏水,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锅浆糊,除了口口声声说不是自己所为,竟一下子也想不出如何自证清白。

“臣妾.....臣妾.....”沈青梧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有用的。

“既如此......”裴时裕冷声道,“皇后德不配位,意欲残害皇子,不睦六宫,收回凤印,去统理六宫之权,暂时禁足坤宁宫.......其他人等,全部杖杀。”

那些个嬷嬷宫女也是无妄之灾,顶多是看管不力,这下命都丢了,各个被堵了嘴巴拖下去,连最后的哭喊声都没留下。

这么一折腾已是半夜,裴时裕决定歇在养心殿,明日还得上早朝。

白如馥正跟着众人往外走,突然听闻苏如海道,“景贵嫔请留步......”

她转过身去,就看见苏如海的笑脸,“苏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事?”

苏如海躬身,“皇上让奴才转告娘娘,明日下朝就去娘娘那......”说着往旁边挪了一步,露出后头神色恭敬的小太监。

小太监双手捧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盏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灯,苏如海赶紧解释,“娘娘,这是皇上特地让匠人所的师傅打造的跑马灯,若娘娘点燃灯里的蜡烛,纸轮风车就会随之转动,灯屏上会出现人马追逐的影像,画影流转,可博娘娘一笑。”

白如馥点头,“如此,还请苏公公替本宫谢过皇上美意。”身后的入画立刻上前接过那托盘。

“哪里,娘娘深得皇上盛宠,这样的赏赐往后只会只多不少呢~”苏如海十分恭敬地将她送到宫道上才离开。

*

“娘娘其实看出来了是不是?”一道和婉的声音在白如馥背后响起,她脚步一顿,转过身,“姝容华这是何意?”

南知意见景贵嫔转身,也十分有礼数地福礼,“方才在养心殿的时候,嫔妾无意中看见娘娘的神情,似乎并不相信皇后娘娘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姝容华这话可叫本宫迷糊了,皇上认定背后主使是皇后,那背后主使就是皇后.......”白如馥表情淡淡,身后是冷寂的月光,似乎连这话也冷上了几分。

南知意屏退了身后的宫女,往前一步,入画也十分知趣地站远了些。

“娘娘知道今日之事是嫔妾所为吧?嫔妾恨皇后就如同娘娘......恨林昭仪......”声音很轻,依旧温柔如水,却让白如馥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深思。

岭南侯府和白家有血海深仇是秘辛,而南知意却知晓,只能说南知意的来头一定不只是半道上卖身葬父的孤女那样简单。

她入宫是有预谋,而这预谋针对的是凤座上的那位。

“况且嫔妾知道娘娘要的远远不止一个贵嫔,更不止一个妃位,娘娘要的是无上的权势和地位吧。”南知意目光注视着白如馥,希望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来一丝一毫的慌乱或者紧张。

白如馥确实野心勃勃,只是她从来不做被动之事,也不受任何人要挟。

她平静无波地往后退一步,和南知意拉开距离,无辜地笑了,“本宫与林昭仪同本宫和姝容华一样,都是宫里的姐妹,何来恨?”

南知意一愣,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女子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第一,本宫不与不知底细的人合作;第二,本宫不喜欢威胁,只喜欢利益交换,当然,互帮互助也是可以的。若是姝容华没有准备好与虎谋皮,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施施然转身离去,似乎刚刚发生的谈话都只是南知意的一场幻觉。

看着女人的背影,南知意并不见气恼,她笑着福礼,“嫔妾恭送娘娘......”

与虎谋皮吗?她可太有兴趣了,这景贵嫔真是个妙人,与这样的聪明人合作才有意思。

“娘娘,姝容华......”入画欲言又止,方才那样似乎是两人没谈拢。

她扫了入画一眼,“明日,她会亲自登门的。”

白如馥很确定,刚刚凑近的那一瞬,她在南知意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对皇后的恨意与杀意。

就像自己每每午夜梦回,想起父兄因岭南侯府而死时眼中流露出来的一样。

她并不反感合作,如果南知意聪明识大体的话,就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求合作的姿态。

况且,有一点南知意说的没错,她要报仇,也要后位。

男人的爱就如镜花水月一般,没有是常态,有是意外。在这深宫,她可以没有一丝真情,但不能没有权势地位。

所以,林昭仪必须死,而皇后,也必须让位。